从前他并不爱出宫,谁曾想如今会独自上街游玩,连徐成瑾都没有带在身边。
苏燕在暗处一直看着他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张真人面前。
张真人显然早注意到了她。“方才的男子可是你的什么故人?”
她小声道:“是孽缘。”
张真人了然一笑,随即道:“至少看面相十分不错。”
“人不可貌相。”她叹息道。
——
苏燕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每逢花朝节都要出宫游玩,而诞下徐成瑾的那几年,她一直郁郁寡欢,守在自己的含象殿哪里都不去,从不主动要求出宫。
徐墨怀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其实本没有多少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然而几乎走到每一处,他都会想到从前与苏燕一同出游的往事,听着周围喧闹的人声,他好似一转身便能看到她的身影。
街上见到有人在卖辛夷花饼,看着与苏燕从前做的相差无几,他命人全部买下带回了宫。
等回到宫里的时候,方士将练好的丹药呈给他,他不曾多想便吃了下去,而后才尝了一口那简陋的糕饼。这辛夷花饼并不算出众,却胜在和苏燕的手艺极为相似,咬上一口,万般滋味浮上心头。
前段时日他命人去了趟马家村,苏燕曾经的房屋太久无人居住,早已被雨水冲垮,远看着和一个土堆没什么区别,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早辨不出当年的模样。
当听到答案的时候,他其实早在心中预料到了,然而还是会有片刻的怔然,惊觉一切都过去了许久,早已经无力挽回,似乎只有他还沉溺过往。
陌生的情绪如阴云笼罩一般将徐墨怀包裹,似乎有什么在反复鞭笞他的心。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应当可以称之为后悔。
他后悔对苏燕的所作所为,倘若当初他如约回到马家村迎娶苏燕,是否一切会有所不同。然而他又十分了解自己的为人,即便当初他回去了,也未必比如今做得更好。
说到底,他最不该的是喜爱苏燕,却又轻蔑她的出身处处贬低,甚至于从不肯承认苏燕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他没有这么做,二人之间未必会走到今日,也不至于在他回想起从前的时候,竟难以找出多少温情的时光。苏燕在马家村的时候只在他眼前哭了一次,后来到了长安,她的眼泪却好似流不尽的似的。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当初他将苏燕抱在怀中,意有所指地为她解释这句话,却不曾想最终是映照在了他的身上,当真是他咎由自取了。
——
自从有了苏燕,慈云观的菜地又扩大了一倍。而赵真人自从去过江南,再不甘心每日留在山上。
苏燕正弯腰在择菜,就听见身后的人喊她:“瑜娘,你跟我一起下山吧。”
她转过身,无奈地望着赵真人,说道:“我不去,每回你算卦招惹到了人家,都要我站出来宽慰人,下回遇到个脾性差的,我们都得挨打。”
赵真人央求道:“你便随我去吧,师父已经教训过我了,如今我说话必定小心,再不惹人生气,你若不跟着,我必定要受人欺负。”
被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苏燕才点头同意。
第104章
苏燕与赵真人一同下山后,在远离皇宫的街市卜卦,她戴着帷帽发呆,赵真人年纪虽小,却能装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故作高深地给人相面卜卦。
苏燕知道她是个不正经的,对这些相面之术没什么兴致。一旁有不少穿道袍也在卜卦的人,显然要比赵真人看着要令人信服得多。
尤其是见赵真人是女冠,便有些人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她一个在山上长大的小姑娘听几句风凉话便红了眼眶,苏燕却扭过头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那人指着她羞恼到手指抖个不停,最后一挥袖子转身搬着小凳远离她们。
等人走远了,苏燕杵着脑袋坐在阴凉处,听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声响,竟渐渐地有了倦意,于是便坐在赵真人身后打盹。
待她醒来的时候,赵真人面前有一男子正在卜卦,也不知算得是什么,赵真人说的话讳莫如深,苏燕全然没听懂,隔着纱幔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便继续低头想要打盹。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她听到几声急促的狗吠正离她越来越近。
苏燕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站起了身。那狗长得高大凶猛,在街上一通乱窜吓坏了不少人,很快有一个无辜百姓被咬伤,一边惨叫一边大声地求救。
在宫里的时候,徐墨怀下令不许养狗,即便养了,也只能关在院子里不许放出去,苏燕在宫里几年不曾受过惊吓,可怕狗的毛病反而愈发深刻,当初在江南便被旁人养的狗吓到躲在赵真人的身后发抖。
如今一只恶犬正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伤人,苏燕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苍白着脸僵站在原地,紧握着的手心也泛起了冷汗。
赵真人也知道她怕狗的毛病,正想回头安慰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