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不觉就已行至书房门口,韩先生推门走了进去。
“今天给你看的,也是从那里带来的老物件。”他从角落里找出一个小木箱递给洛影,“一年前就该交给你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洛影接过木箱,颠在手上颇有些分量。打开一看,都是些字帖书卷,和洛老爹留给她的很像。
泛黄的纸张,残损的页脚,无不标示着它们的年代久远。
“咱们两家的过往,阿影应该知道一二吧。”
“恩,听韩大哥和宁姐姐提过。”
“你爹娘呢?没说过吗?”
“爹娘也说过一些,但是不多,大致和韩大哥讲的差不多。”
“如此啊……看来我要从头讲起了。”韩先生从木箱里翻出一卷字帖,打开递给洛影。
“这是……《篆烟颂》?”洛影捧起字帖,细细翻看,“我家也有一卷一模一样的。”
“都是你祖父写的。阿裕当年也是凭借这卷《篆烟颂》,认出了你。”
“嗯。”洛影又想起与颜裕初见时的场景,还有颜裕“骗”她写的那幅扇面。她至今都不明白,颜裕当日为何不直接与她说明真相,非要煞费苦心地哄骗她。
“阿影知道《篆烟颂》的作者是谁吗?”
“韩叶将军。”
“恩。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我们韩家的先祖。”
“啊?”洛影这才恍然大悟,她竟从没想过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韩家素来人丁稀少,我父亲没有兄弟姊妹,是在军营长大的。十五岁时,便已跟随祖父上阵杀敌,十九岁就可独当一面,是人人敬畏的少年英雄。二十一岁时,他与你的祖父相识于炅州,二人一见如故,成为莫逆之交。没几年,战事又起,他再一次披甲上阵,谁知,这一去,就永远留在了那里。他过逝之时,未及而立之年,家中只有一位结发妻子,膝下竟无一子嗣。”
洛影有些糊涂,韩先生不是韩家的后人吗?韩将军怎会没有子嗣呢?难道……
“你的祖父,不忍看韩家就此断了香火,便偷偷将自己尚未满月的孩子过继给韩家,谎称是遗腹子。”
“那个孩子……”
“就是我。”
原来,韩先生是她的亲叔父,洛影心中所有的谜团全都解开了。
“父亲战亡后,被人诬陷,说他贪功冒进,害上千将士惨死。你的祖父,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此颇为怀疑,他四处走访,寻找知情人,终于探得真相……文士的笔,是最具杀伤力的。他将真相写成诗文、戏曲,在市井中广为流传。谁料,挚友的冤情得以昭雪,他却因此获罪,书画被明令禁止,不流于世。自此,世人再也看不到这位书画名家的作品了,甚至,时至今日,已鲜少有人听过他的名讳。
“后来,有人问他这样做值不值,他笑而不语,只挥笔写下四个大字:功不唐捐。”
他可以被后人遗忘,但烈士的功勋必须被铭记。
……
第47章 秋分
又到了拒霜绽放的时节。放眼望去,虽是满目的“焜黄华叶衰”,在洛影看来却仍旧透着生机盎然。
她生于季秋,体寒畏冷,对秋的感情很是矛盾,既怕它的萧瑟凄凉,又爱它的金光璀璨。不过,爱意终归是占据了上风。
洛影喜欢独自漫步在秋日里,踩着微微卷曲的枯叶,听着咔嚓咔嚓的碎裂声,然后放空自己,感受远离俗世的自在。
此时,眼前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世间万物都变得格外清晰。秋风中,傲立于枝头的拒霜,姗姗降落的残叶,兀自流动的溪水,全都透着几分孤芳自赏的可爱与怡然自得。
洛影推门走进房内,一片叶子借着秋风,钻了进来,正巧落在她的鬓发上。洛影取下枯叶,放在手心把玩。她用那片叶子遮住一只眼,仰头看向窗外斑驳的光影。微弱的光,无力地照在脸上,带来淡淡暖意,既不炽热,也不浓烈,间或夹杂着几分寒气,像极了她的性子。
这世间万物,有许多是可有可无的,也有许多是不可或缺的。
她,是前者;秋,是后者。
在这不可或缺的秋日,可有可无的她,过着可有可无的日子。洛影拾了几根柴火,塞进炉灶里,然后继续望着窗外发呆,手上仍旧漫不经心地把玩那片枯叶。
浮生半日,倏忽即过。
几个时辰后,洛影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糕点,向韩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韩老夫人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对家中的小辈们十分怜爱,对洛影尤甚。她们之间虽无任何血缘关系,韩老夫人对她却像骨肉至亲那般。不仅时常命人给她送去各种首饰、吃食,每次见面时,还会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小阿影”,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洛影喜欢韩老夫人,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喜欢听她絮絮叨叨,讲从前的见闻。喜欢听她反反复复,讲近日的琐事。在韩老夫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