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酸儿辣女,到了崔沁这里,越是酸辣的味儿,她越喜。甜的不爱,清淡的略略吃一些,尤爱山珍美味,那野菌菇炖墨鱼汤,她能喝上足足一大碗。
渐渐的,慕府上下得出结论,这肚里的孩儿定是个重口味。
不消一个月,便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白里透红,气色更甚往昔。
夜里,慕月笙坐在罗汉床外侧,用眼丈量着崔沁的腰身,从后面是如何都瞧不出她怀了孩子,那腰肢儿又细又软,还同以前一样,他每日都想掐上几把,却拼命忍着。
双臂从后将她环住,不由往下拖住那圆滚滚的肚儿。
崔沁正在给孩子绣虎头鞋,一针一线极是认真,没搭理慕月笙的小动作。
慕月笙于是放心大胆往她肚上揉了揉,小心翼翼的,他是看着崔沁肚子一天天长大的,里头孕育着他们的骨血,竟是很不可思议。
越摸越起劲,上下抚摸,来回轻揉,仿佛在跟孩儿嬉戏。
一股莫名的颤流滑过崔沁全身,她气得用后肘推了推他的胸膛,“走开!”
前阵子她闲赋在家,便着手编纂了一本《蒙学》,昨日刚完工,叫人送去书院,从今日开始方动手给孩子准备衣物,他却来捣乱。
迎着崔沁嫌弃的眼神,慕月笙讪讪笑了笑,做了父亲后,脸上再没了往日那般冷肃,整个人懒洋洋的,陷在温柔乡里出不去,这种意态闲适的慵懒,将他渲染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飘逸潇洒,如同沉润的玉,自染风华。
这孩子琢磨人是没差的,偶一日,崔沁半夜从梦中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什么点心都吃不下,眼巴巴指着黑漆漆的窗外,
“我要喝乳鸽汤,还要烤成脆脆的皮儿,肉入口即化,快去.....”
这大晚上的去哪里弄乳鸽?
慕月笙问过方嬷嬷,得知两府的厨房皆没鸽子,再见崔沁眼神乌溜溜的,圆润的下颌往前倾着,那眼巴巴的神情,一副不给她吃就没法睡的模样,竟是可爱至极。
他喊来葛俊,连夜派了高手去林间捉鸽子,到了凌晨时分,总算是给她熬出半碗乳白的鸽子汤,剩下半只给她烤成肉细滑嫩的乳鸽肉。
开春的夜里,夜猫子均在屋顶乱窜,发出一声声求偶的长鸣。
慕月笙歪着身子靠在床榻另一侧,长腿曲起,这般看着崔沁吭哧吭哧掰扯鸽腿,又咕咚咕咚将汤水喝下,最后顾不上他递过去的湿巾,随意抓着绣帕将唇角一抹,拽起另外一只鸽腿又啃了起来。
那模样儿,还真是...始料未及。
崔沁吃完这些,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洗漱一番又睡过去,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午后。
有了这一回,国公府夜里得安排两个厨子当值,什么山珍海味都给时刻备着,生怕崔沁肚子的孩儿又闹。
每日慕月笙回府,不是瞧见崔沁躲在西厢房里吃辣翅,便是悄悄在清辉堂后罩房里啃芝麻酥油饼,慕月笙得了太医嘱咐,不许她多吃,每日饮食皆有分量,可崔沁实在是控制不住,那肚子就是饿的厉害,遂偷偷四处寻吃的。
有一回去了老夫人那头,吃完小厨房专门给她做好的膳食,又眼巴巴觑着老夫人桌前那碗鸡米锁双龙,那模样儿,可没把老夫人给心疼死。
“老三是怎么照顾你的?国公府这般缺银子,喂不饱你吗?”
立即吩咐人将没动的几样菜,悉数送到崔沁跟前,崔沁顾不上解释,埋头苦吃。
熬到新年四月,孩子已有九个月,生产在即,崔沁便不怎么再闹饿,腰身胀痛的厉害,不爱走动。
云碧在院子里给她安置了一张罗汉床,三面苏绣围屏挡风,她便歪在床上赏花,一个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月份越大,她越睡得不安生,夜里反复醒来,精神也不太好,白日能补眠则补眠。
斜阳将她静静笼罩在光晕里,各色花瓣窸窸窣窣从枝头洒落,簇簇落满她娇躯,几片粉艳的芍药花恰恰叠在她圆鼓鼓的肚皮上,一只小手咕咚咕咚顶了两下,掉下去一瓣,似乎还不满意,小手又撑着肚皮鼓起了小拳头,捶了几下,最后那几瓣碎花悉数跌落。
崔沁被肚子里的动静闹得微微有了意识,眼却沉沉压着,怎么都睁不开。
只隐隐约约听人在小声议论,
“陆世子前日定亲了,定的是荥阳郑氏家的大小姐,侯夫人着钦天监给看了日子,说今年寡春,不宜成婚,婚期定在了明年。”
“陆世子高中探花如今已满两年,到了外放的日子,忠远侯求到咱们三爷跟前,意思是想晚两年再放出去,定是想等陆世子成婚生子,再去县里就任。”
“咱们爷应了吗?”
“爷应是应了,可偏偏陆世子本人坚持外任,昨夜吏部下了文书,将他外任松江县,这是个好地儿,定是爷给的面子,陆世子今日清晨便收拾东西,仅带了一名随侍和几名侍卫便赴任,说是明年成婚再回来。”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微弱不闻。
崔沁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