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口声声要帝王服丹,可背地里,却亲手断送了他生的机会。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这么做。
他和方君扬两人都已疯魔了,赶尽杀绝成了他们信奉的教条。
他活着,会放过玉兰县几十万卫朝旧民吗?会放过四哥吗?真的会放过方君扬的两个孩子吗?
还有,她最想知道的。
他,会放过她吗?
留在皇宫中从不是她的本愿,如今花朝霁儿已经长大,她想离开这里,和四哥他们生活在一起。
他会放过她,让她如愿吗?
答案多半是不会,他怎么可能放过他们这些卫朝旧人?
他行事果决狠辣,哪怕四哥并无反意,也根本没有光复卫朝的心思,哪怕她告诉他四哥曾救过他一命。
他却丝毫不念,势必做到剪草除根,他,毁了四哥的一生。
若不是有一日临安说漏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竟将四哥净了身。
四哥是个男人啊!如此奇耻大辱,真不如一杯毒酒赐四哥一死。
虞扶苏无法相象,那日她去见四哥,四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她谈笑风生的。
她也无法想象,她问四哥过得好不好时,四哥是隐忍着怎样的情绪,对她说出那个“好”字的。
虞扶苏想到玉兰县的百姓、想到四哥、再想到她自己,抬袖慢慢拭干颊边泪痕,心中也硬了硬,转身慢慢往回走。
帝王阴晴不定,心思更是诡谲难测,她不信任他,也不敢去赌他的心,毁掉紫金丹,是她唯一的选择。
做了狠心人,对他却也不会完全绝情狠心。
从他登基为帝,与她大婚,两人竟已不知不觉度过了将近二十年光阴,这二十年爱恨纠葛,分分合合,他们几乎没有几天真正快乐的时光。
而在他生命中最后这一点短暂的时日里,她想,他们就不要这么累了。
最后这些日子,她会放下一切恩怨与负担,一心一意待他好的,对他的情与年少时悲惨的遭遇,给予她最大程度的怜悯与回馈。
然后,她看着霁儿登基,看着天下太平,她再无牵挂。
出宫和四哥、姑母他们生活在一起,往后的生命中,再无嬴逸归这个人。
*
“你家娘娘呢?”
帝王强忍着怒气和心烦,拦住一个小宫婢问。
看他整日病着,没力气理会她了,她便胆大心野起来,把他撂在脑后全不放在心上,今日一整日竟不见她人影。
晚些时候,不知怎的,他忽觉身上有了几分力气,便下床穿衣,亲自过来寻她,谁知将她的寝殿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还是寻她不着。
心中又恼又慌,帝王冷脸的样子吓得小宫婢一颤。
小宫婢抖着手往殿后指去,“娘娘在…在殿后的水榭中。”
帝王撇开小宫婢,抬步便走,一径到了水榭外,骤然滞住脚步,怔怔望着水榭中央月下独舞的曼妙身影,已然出神。
她身姿轻盈,舞姿优美动人,抛袖如惊鸿掠影,俯身如花枝低首,月雾朦胧,幽香浮动,汪洋的水波粼粼光闪,与平铺的银白月辉交汇一处,让人不禁有恍惚之感,以为误闯了仙境。
一舞终了,仙境外的人却还没有回神。
虞扶苏几步上前,对帝王微微一笑,轻声道:“这支舞叫《惊鸾》。”
帝王目光扫过虞扶苏面庞,眼中有流动的微光,一指点上虞扶苏额间灼灼花钿。
他嘴唇动了动,分明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
出口的,也变成微冷的四个字,“还不回去!”
虞扶苏笑脸遭他冷语,也不恼,拢了拢衣袖,道:“那就回去吧。”
她小步跟在帝王身后,回了寝殿中。
殿内暖融,被热风一扑,虞扶苏反倒有些禁不住,喉咙发痒,低低咳了一声。
帝王蹙眉拉过虞扶苏的手,握住她雪凉的指尖,捏了一把她单薄的衣衫,盯住她的眼眸。
“严冬腊月,你成心的是不是?”
虞扶苏抿唇,似叹了口气,垂着眼眸说了一句,“我以为陛下会喜欢的。”
“罢了,好冷,我先去沐浴,陛下自便吧。”
她说着,往后殿走去,留帝王一人,复杂而怪异的看着她的背影。
等她沐浴出来,帝王还在殿里,屈腿坐在椅中,正转动把玩着手上的银戒。
听虞扶苏进来,也未抬头看她。
虞扶苏唇角悄悄勾了一下,手撩过微湿的长发,几步走到烛台边,将燃着的灯烛尽数扑灭。
她摸索着到了床榻边,脱鞋上榻。
好一会儿,帝王才起身跟过来,呼吸微沉,有些恼火道:“你干什么?”
虞扶苏也不回应,静静躺着,好似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帝王这下彻底恼了,伸手去提虞扶苏,却被虞扶苏忽然搂住脖颈带倒在了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