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心中不忍,低声哄道:“阿念乖,快回去吧。”
常念垂着头,没有动,老太太过来拍拍她肩膀,也道:“念宝啊,放心罢。”
“好。”常念慢慢抬起头,目送江恕翻身上了马,他身姿矫健威武,戴上银黑色的头盔,更添几分凛然气势,勒紧缰绳,再回身对她挥手。
那时候,常念心中一动,忽然提起裙摆小跑了过去。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黏夫君,可,可,她的腿好似不受控制了。
江恕蹙眉,极快下马来,正接住这个扑过来的柔软身子。
冰冷坚硬的盔甲,带着菱角,没有温度。
常念用脸颊贴着,亲密无间,声音有些哽咽:“夫君,夫君,夫君……”
她一遍遍唤他,恋恋不舍,百转千回。
江恕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紧紧拥住常念,只拥了片刻,他低头,用脸颊碰碰常念被盔甲冷得没有冰凉的小脸,才亲了亲她。
冷面硬汉的柔情缱绻,大抵是似姑娘家的不忍不舍,不愿离、不肯弃。
然而既已穿上将军的盔甲,便不再是自己。
此刻,沙场上已整齐列了方阵,将士们手执长.枪身穿铠甲,笔直挺立,等候发令,肃穆庄严的气氛里,已有几分“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的紧迫感。
宁远侯身骑骏马出现在眼前时,全军上下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扬起手中武器,高声呐喊:“必胜!必胜!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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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常念有点失眠。她抱着江恕平常用的枕头,侧身望向黄花梨木架子上一套黑色衣袍。
闻着熟悉的味道,看着他的衣裳,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分离一样,只是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常念记得前世,这场大战是以全胜告终。
前世那时候,她还在江南,听府里下人说西北宁远侯斩杀东月敌首,大获全胜,百姓欢欣鼓舞,连带着江南这边,也庆贺了好久,诚然,与她没什么关系便是了。舒衡尤为排斥与西北宁远侯有关的一切,当时晓得下人议论,一向温润的脾性竟动怒罚了人。
按说,各自婚娶,本应毫无瓜葛。
如今回忆起来,常念才发觉不对劲,她自婉拒了江恕求娶后就鲜少再关注西北动向,只隐约记得,前世江恕与徐家联姻,难不成是……后来根本没有娶吗?
遑论,江恕大半生镇守西北边塞,那时候父皇驾崩母妃离去,他便是回来奔国丧,也是往京城方向去,断断不会再南下途经江南,且恰好救她一回。要知晓,江南与京城,实在不算近,从西北到江南,更则。
若说别的男人,或许会有“怜香惜玉”之心,可江恕此人,冷漠无情,杀伐果决,一心都在西北边塞安危与江府的前程上,做什么决定前,也必是先考量此二点,连娶妻都是此般,又怎会是念旧与多情之辈?
第112章 妻念 笔墨终究道不完千言万语
常念做了个长长的梦, 醒来时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她摸摸脸颊,湿漉漉的, 及至脖颈衣衫, 都湿润一片。
春笙一直守在榻边,听见动静便起身来,掀开帐幔,吓一跳:“殿下?您怎么哭了?”
常念摇摇头,轻声问:“几时了?”
外头天光大亮, 春笙拿雪帕替她擦擦眼泪,一边道:“辰时了。”
侯府还是原来的模样,这会子, 老太太在福康院练拳;二夫人热络于结交世家夫人,正在准备品茶宴;三夫人素来喜静,在院子里修剪花草;至于四房, 还是闹腾腾的不得安宁。
一家之主出征了,上边没有人威严压制了,四老爷越发放肆,一宿未归, 上半夜赌.钱, 下半夜流连花巷,四夫人骂了一晚上, 骂完四老爷“死鬼不着家”, 今晨便开始数落几个无所作为的儿子儿媳,个个不争气,然几个小辈也像是听惯了骂,左耳进右耳出, 到头来,四夫人自个儿气得不轻。
日升月落,日子还是得过。
江恕的亲笔书信一月一封送回朝夕院,战报则直接送往京城,开战至今,多是捷报。战争,既是保家卫国,对将士们而言也意味着军功和晋升。
常念数着书信,从暮春到盛夏,气温又渐渐转凉,一晃眼,竟是一年中秋了。
中秋是阖家团圆相聚的日子,听闻西北大军将东月国击退至北地,乘胜追击,正是打到关键处,他们显然不可能相聚了。
常念提笔写了封家书,转念一想,不如费些心思,给将士们,都送一封中秋家书。要知晓,像这样烽火连天的艰苦作战,亲眷家书是抵万金的,于鼓舞士气抚慰将士再好不过。
于是她派人在银城最热闹的街巷张贴了几张公告,谁家有将士出征在外,父老牵挂欲书信问候的,尽可将书信送来侯府,届时统一送去前线,若有不识字的,也可来侯府,由先生代笔。
一时间,侯府门庭若市。
从京城嫁过来的闺秀们听说后,纷纷过来帮忙,分门别类,按册存放,最后装满了一个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