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祭祀。
万衍虽然被禁言,但从他挣动的动作来看,他很是痛苦,血液顺着他身躯流到祭台上。
随着阵法的运行,四周空气凝滞,细碎的草木,在这种压力下,被迫化成灰烬。
远离昊海结界的地方,秦九歌和谢承宣领着弟子们,已到安全的区域。
远处阵法的光芒,甚至能媲敌昊海结界的亮,这种光泽,与昊海结界的一样,可望不可即。
有弟子自言自语:“原来让我们画一百里的线,是为了今天啊。”
这些弟子来到昊海结界附近,一开始是很闲,后来,就都被发动去围绕昊海结界堆砌灵石,便是所谓的“线”。
谢承宣叹:“抓大妖只是开始。”
他后来去找长老了解过,原来大能们是要修补昊海结界,其中艰难自不必说,他不由心中敬佩。
秦九歌不安地皱起眉,而千玖站在她一侧,拽了拽她袖子:“千凝呢?”
秦九歌低头,耐心地说:“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她安定下来传信给我们,我带你去找她。”
千玖懵懂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阵法内,陆决唇畔流下一滴血,但他依然输送着强大的灵力,过了许久,沈誉也是涸泽,咳出一口血。
但这只是刚开始。
万衍和那些脆弱的草木一样,慢慢分崩离析,变成碎屑,被风吹散。
天臧抬眼眺望,昊海结界泛着一些些波纹,而他身下的祭台,也发出一样的刺眼白色光芒。
他其实并不觉得痛苦,浑身暖融融的,在他的面前,恍然出现一个广袖女子旋转了一圈。
她曾在祭台上祈求万物平安,如今,他也算继承她的念想吧。
至于千凝……她是无辜的,本就不该被卷进来。
天臧轻轻叹了声。
又过了一刻,在这样高强度的压力下,便是连嵇无靖,也开始脸色苍白,俊脸显露出脆弱,遑论沈誉和陆决,他们胸前衣襟都落下不少血渍。
其实他们三人,并非会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性子,只因天象推演,此事本该由玄天皿完成,便让他们都愿意站出来。
所以,即使折损在这样的阵法里,那也是命数。
沈誉忍受胸腔的疼痛,嘶哑地笑了笑,他想,这倒也是有趣的事。
陆决被重伤后痊愈的魔丹,又一次濒临破裂,但这种感知,让他恍然想起当初,那把刀直直地扎进他的魔丹,既疼,但也叫他清醒地认知,有些事,是他错了,错过也终究是错过。
嵇无靖徐徐闭上眼睛。
这就是他在人界的劫,他用了一百四十年,没有寻到破劫的办法,彼时,他不会想到,最终,他是自愿为劫数献身。
那个姑娘啊,让她好好活下去吧。
天空愈发阴沉,便也显得这光亮愈发圣洁,及至后来,当半空中出现传送阵的影子时,它被光亮埋没,也没人有心力发现它。
风很大,有股要把一切拔起来的气势,四周除了亮,什么都看不清,除了一条紫色的发带在空中张牙舞爪。
千凝适应了一下,才在极重的威压下,提着脚步,一步步走向祭台。
好在,她要了两个极致的防御法器,不然能不能好好走路,还是个问题。
不过拖不得了,她手腕的银铃铛已经崩裂一条缝,她一步步踏上祭台,看了眼打坐的天臧,将手轻轻放在天臧肩上。
“行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天臧骤然睁眼,看清楚眼前人后,他再难以淡然,第一次露出这般震惊的神色,瞳孔剧烈地震动着。
千凝说:“昊海结界就是我的前世,要补好她,可真是大麻烦。”
她朝前走,停在万衍消失的地方。
天臧想动,但是作为祭品,他根本动不了,也无法说话,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千凝站定。
千凝说:“我先跟你说好,我真的没那么宽阔的心怀,别让后世又传颂我。”
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她游历过三界,尝过善恶,品味冷暖,知足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有想保护的人,从千玖到秦九歌,从陆决沈誉到嵇无靖,与天臧,要让他们付出性命,她还是不舍得啊。
当年的昊海也是这么想的吧,这便是随心。
所以她回来了。
感觉到昊海结界强势的压力,她往后退了一步,手里抛出六颗黑色的玄天珠。
倏然,它们入鱼归大海,被昊海结界全数吸收。
只在一瞬,嵇无靖几人的压力瞬间减少,他们忽然缓过来,朝祭台中心看去,一个个目眦欲裂。
怎会如此!
嵇无靖猛地咳出一口血,嘴唇翕动:“千凝……”
紧接着,千凝拿出来最后一颗玄天珠,她缓了一下,小声说:“其实,也不是那么痛。”
可惜,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力气的流逝。
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