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簇自看见这块牌子的时候心里便彻底地凉下来了,她指尖微微发颤,牌子没拿稳,直接落入了血泊里。
溅起几滴黑红色的血珠。
云簇偏头避开,躲过这几滴脏血,肩膀垂着,眸子也垂着。
她撑着膝盖想要站起身,却在这时无意间瞥到那腰牌是反扣着落地的。
云簇的长睫颤了颤,竟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注意到,腰牌反面,右下方,刻着四个篆体小字:顺平帝制。
这的确是所有军中,宫中等一切由顺平帝管制之下的,都会刻有的一个符号。
乍一见并无错处。
但云簇却知道,并不是的。
她曾见过两次拱卫军的令牌,背面刻的不是“顺平帝制”,而是一片小小的云纹。
她小时候曾问过顺平帝,为什么是云纹。
顺平帝说,云纹代表着尊贵,代表着大梁皇室,代表着天家之尊。
云簇记下了,所以之后她象征身份的腰牌上,刻的也是云纹。
所以,这不会是顺平帝派来的人。
是有人假冒的。
云簇的眸子瞬间睁大,心底原本震惊,难过和不可置信都被一种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包裹住。云簇毫不嫌弃地从血水中把令牌找出,转身便往院内跑,想去告诉沈慕自己的发现。
那一瞬间,她的思绪已经不止于今天的刺杀。
关于抚南王遇刺,关于她二哥受伤。
会不会也是虚惊一场,因为有人栽赃陷害,所以才会误把焦点放在顺平帝身上。
实际上,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云簇越想越认可这想法,毕竟,她父皇从来都是明君慈父,怎么会对她这么残忍呢?
她这样想着,也就忘了敲门,直接推门就走进了厢房。
“沈慕——”她高高抬起一只手臂,献宝似的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令牌。
谁知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房间内一股异常浓烈的酸味冲了鼻子,她抬袖掩住口鼻,后退两步贴到门上,然后扭头向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终于,她稍稍能喘上来一点儿气了。
才放下袖子,往里走。
她方才的动作不算小,声音也很大,按理说沈慕应该已经听到了她来的动静,为何没有主动迎过来。
云簇拧起眉,难道睡着了?
可是这醋味又是哪来的?
她维持着动作往里走,不忘放轻脚步,但越走近内室,竟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摆东西的声音。
沈慕没睡。
他在做什么?
云簇轻轻咬了一下唇,贝齿在唇瓣上缓缓地磨了一下,这是一个思索考虑的动作。
终于,她下定决心,往后站远了些,拉长声音,对着内室紧闭的房门,喊道:“沈慕!”
里面果然传来什么镇定自然的声音,“簇簇?”
云簇眯了一下眼睛,她扬声答:“这味道太难闻了,我还是先走,你,你一会儿去找我吧!”
说着,她往后退,有脚步声隐约响起。
“你记得沐浴之后再过来,否则别想抱我!”她又特特加上了这一句。
话音一落,果然听到沈慕稍显迟疑的嗯了一声,“好,臣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云簇多心的缘故,她总觉得沈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
云簇并未离开,她就站在远处,等屋内的声音完全消失,才转身再回去,她一把将房门推开,正弯腰在小桌后放着什么东西的沈慕也被吓了一跳。
但其实,屋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异常。
云簇也没想着会看见什么,只是以为沈慕是在孟州受了伤,怕她担心,所以瞒着她不告诉。
这才又来了个出其不意。
而小桌上也果然摆着一卷雪白的纱布,云簇的秀眉一下子便皱了起来,她不等沈慕反应过来便疾步走过去,“哪里受伤了?”
沈慕缓缓站起身,没说话。
云簇的视线由上到下将他打量一个遍,衣服整齐地穿戴者,袖口,裤腿都是平整的,甚至腰间的玉佩都好好的挂在腰带上。
没受伤?
那拿纱布做什么?
云簇不解的目光正要移开,却在这时忽然看见沈慕微微藏在身侧的手指。
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走近,不容他逃避地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强行拉到两人面前。
细嫩,修长。
如玉瓷一般精致且脆弱。
可是,今日这双手上却湿淋淋地沾满了黑色的液体,云簇想到那股奇怪的味道,不用问,便也知道是醋了。
他的手心是柔软没有半点茧子的,可是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在孟州握着武器太多次的缘故,有几个指根处有些硬硬的。
云簇偏过头,去看桌上,纱布和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