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越过女子继续向前,可又在下一个转角过后与她再次相遇。
女子轻轻拉住了她的衣摆。
“只要你心中还有他,你就一定会回到这里的。”
她转过头、蹙着眉。
“他是谁?”
“你不记得他了吗?你爱他,他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挥开了对方的手,再次开口时有种近乎麻木的淡漠。
“我见过的人太多了,来来往往、生生死死,少说也有千万,我怎会记得他是哪一个?”
女子再次摇头。
“不,你方才满二十一岁,你见过的人并不多,他是你见过的人中最特别的人,你一定记得他。”
她望向阑干之外,疾行几步便要从那阑干处一翻而下,可那女子突然从身后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她。
她怒而转身、一掌挥出,那女子不躲也不闪,生生挨了这一下,另一只手却不停地掰开她的手指,在她掌心比划着什么。
她似乎是在写字,两横一竖一撇一捺。
她并不打算去看那字,只想从这里离开。
“放手。”
对方充耳不闻,仍做着同一件事。
她近乎粗暴地想要推开对方,女子却似感觉不到痛一般怎么也推不开,只一遍又一遍地在她手上重复写下那个字。
两横一竖一撇一捺,两横一竖一撇一捺......
“放手!不要写了!我让你不要写了......”
她失控般咆哮着。
突然,有什么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杆笔,一只手,一点红。
她闭上眼睛,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让那不受控制涌出的画面消失。然而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起来。
一杆沾着朱砂的毛笔,一只戴着佛珠的手,一点落在她掌心的红色。
两横一竖,一撇一捺。
“孤的名字。你可记住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
脑海中的画面又变了,荒原黎明之中,有个身影在风沙中逆着光向她转过身来。
“肖南回,你怕孤吗?”
风沙将那人的发带吹走,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一根手指却点在了她的胸口。
“这里,才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晦暗的大殿上,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缓缓靠近,她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一呼一吸之间,有什么贴的更近了。她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在黑暗中燃烧。
“如果爱难以开始,那恨也无妨。”
黑夜仍在蔓延,她在一个亲密而令人窒息的怀抱中,清冷的气息吹散了老藤树的花香。
“肖南回,此生此世你都不可离开我,我亦永远不会离开你。”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她的记忆。这也不是她。
可如果她不是她,她又是谁呢?
五指猛地攥紧,那写字的女人和纷扰的景象终于平息。
她如愿离开了那座阁楼,可原本呼啸喧嚣的成千上万张脸庞却变得静默。然后,她在那千万身影中,看到了他。
一切都停止了,她缓缓走向了尽头......
肖南回缓缓睁开了眼。
风鸣声停止了,黑色的火焰也消失了。
白允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丁未翔与一空则伏在百步之外、不知生死。
她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来,随后身形僵硬地向前移动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筋脉肌肉都在颤抖。
深坑边缘,瑟缩着的白衣郎中虚弱地抬起头来,他望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中渐渐浮现出彷徨和恐惧。
“肖、肖南回?”
那人影没有回答她,仍行尸走肉般走向佛塔的废墟,不一会又站起身折返回来。
终于,她停住了脚步,站在伤重昏死过去的男子身前。
她眼中的泪早已干涸,扩张的瞳孔似乎也失去了焦距。
她缓缓张开自己的左手,那串佛珠就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底渐渐化开。她眨了眨眼,光终于再次回到她眼中。
肖南回轻轻将佛珠戴回了夙未的手上,随后轻轻伏下身子,无声地张了张嘴。
她好像没有发出声音,又或许是发出了声音她却听不到了。
再次启程、前往霍州的路上,她曾问过他,是否后悔没有杀她。
他的回答是:有些答案,要很久之后才能知晓。
她那时觉得这答案是那样的敷衍。可如今,她才明白很久之后的含义。
有些答案,要走完一生才能知晓。
二十岁生辰那一天,她遇见了他。此后她的人生便全然变了一番模样。
如果有人问她,是否后悔遇见了他?
她的答案,也是直到此刻才渐渐清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