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杀人的!”他怒道。
桃夭“扑哧”一声笑出来,指了指四周的院墙,问道:“你想想看,自打你往墙上写满血缚咒之后,这么长时间你可还迈出过家门半步?”
他怔住,旋即分辩道:“我不出门,是不想出门罢了!”
“为何不想?”
“我……就是不想……”
“是不是一靠近院墙就浑身刺痛,根本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微张着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桃夭看着那些院墙道:“血缚咒在我们老家属于禁术,太恶毒,但不得不说这种咒法对于圈禁一些不成气候的妖怪是非常有用的,一旦写成,咒文之中的所有妖怪都跑不出来。”
“原本便是如此!不这样,谁能阻止玄狏们冲出去!”他大声道。
“人渠玄狏,二妖生为因果,形同狼狈,皆为恶妖。”桃夭遗憾地冲他笑了笑,“简单说吧,没有人渠这种妖怪,就不会有玄狏这种妖怪。”
他的呼吸停了片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说他是……妖怪?
笑话,好大的笑话!他活生生地站在这儿,有血有肉有体温,说他是妖怪?
桃夭耸耸肩:“我在密室中只讲了玄狏来历,忘了把人渠也说一说了。给您补上。”她清清嗓子,“人中有忘初心而存不堪者,魂不宁神不稳,若置邪地又辅邪术,可炼为人渠,初时以梦通异界,引玄狏至,害人害己,若得不死,脊见黑线,已非人,线过颈,人渠可成,得之者,可达不可达之处,召不可召之物,大祸害也,见之则杀!”
每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明白。什么妖怪,什么人渠,他是段青竹,先皇敕封的归德将军,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妖言惑众!”他涨红了一双眼睛,拼命吼出来,“原以为你是来解我困局,想不到竟引来一个害人的妖女!擎羊大人呢!他在哪里!”
“莫说你家擎羊大人已在回帝都复命的路上了,就算他在,你还是要死。”桃夭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段将军,从你背脊上生出那条黑线开始,你便再不是人类了。虽然你还是血肉之躯,可是……”她笑着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你信不信,现在把你心口剖开的话,里头只得一团黑雾罢了。”
“妖女……”他咬牙切齿,“我一个字都不信!”
“一般被称为妖女的,肯定都长得好看,这赞美我收下了。”桃夭眯眼一笑,低头慢条斯理地在布囊里翻来翻去,嘀咕,“死最快那种在哪儿呢……记得上回制了好几颗……啊,这儿!”
他面如铁灰,眼睁睁见她欢天喜地从布囊里取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瓶子,还故意摇了摇,确保他听到瓶子里有响动后,才拔开瓶塞说:“比起被烧死的那些,你会舒服得多,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过去了。”
“你……你要……”他话没说完,突想到方才被迫吞下的药丸,立刻紧闭嘴巴。
“我的公务,就是不能让你这样的妖怪活着。”桃夭抬起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腕间金铃随之摆动,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脆果断。
第五十二章 人渠(2)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这颗药下了肚,肠穿肚烂算是轻的吧,说不定就跟那些玄狏一样,连个尸体都没有。甚至比那还可怕……
短短一瞬,他失去控制的大脑给自己幻想了无数种死法,但最终等来的……竟不是索命的药,而是一条巨大的尾巴,覆满赤蓝两色鳞片,剧烈的艳丽醒目得像在毒汁中泡过成百上千年,随之飞起的,还有无数褐色的碎片,困住他的奇怪玩意儿不过被这条尾巴不痛不痒地扫过,便成了一堆废物。
卷起的阴风腥咸不堪,彻底破坏了白雪晨曦的干净清新。
桃夭闪身避开,眼见着段青竹被那条尾巴整个卷起,往回一抛,准确地落到一块巨大的脊背上——一只身型巨大,全身覆甲,貌似麒麟却生蛇尾的怪兽,圆睁着一双小灯笼似的大眼,眸中紫光如焰,敌意深重地瞪着对它而言只是个小不点的桃夭。
面对这半路杀出的庞然大物,桃夭却笑嘻嘻道:“啧啧,是令畺啊……你还真不浪费地方,有多大的余地就给弄个多大的妖怪。生怕吃不下我吗?”
柔柔细细的笑声自园子一侧的围墙上传来,桃夭扭头看去,灰白的墙上不知几时冒出个小脑袋,笑声里,那娇小的身影敏捷地越过围墙,脚下稍一用力便腾空而起,利索地落在怪兽的大脑袋上,那怪兽此刻竟乖驯如猫狗,微低了头,用最好的角度稳稳地托住来者——一身碎花小袄的糖儿,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桃夭:“您这样的贵客,可不能轻慢。”
桃夭横抱双臂,笑道:“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一看我要杀你的人渠,便再也坐不住了吧。”
“之前我就在猜你会不会回来,依你的性子,应该不会走得如此干脆。”此刻的糖儿,神情与她的年龄大大不符,老气横秋里还带着几分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