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昕闭上眼,用后背抵住门,咬紧后槽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天气热,汗渍顺着鬓角流下。
邵忍并不反抗,而是藏起眼底的阴冷,躺在地上抱着膝盖故意叫唤。
隔了好几秒,主角方才登了场。
是个光头,油光铮亮,粗眉浓眼,大鼻子阔嘴唇,脖子挂着大金链,白色小褂子穿身上,随意地敞开双襟,露出花白肚皮。
此时此刻,邵忍身上凶横的一面荡然无存了,似乎谄媚讨好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明明身上疼痛不减,骨头都像被摔裂了一般,可他还是笑着喊大哥。
哥字没收尾,从上落下的鞋底狠狠踩在邵忍脸上,污秽脏灰与他的皮肤摩擦,留下明显的鞋印子。
一门之隔,谢昕坐在地板上,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听到叫唤声,同中午在仓库外面的院子的一样,只不过这次风水轮转角色换人,威风凛凛的三哥成了躺地上打滚叫唤的那一个。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亘古不变的道理。
在邵忍面前耀武扬威的光头,指不定在别人面前也是卑躬屈膝的姿态呢。
可听到邵忍的声音,谢昕的心像被人狠狠撕扯。
光头脚下使力,狠踩着邵忍的左脸,皮笑肉不笑:“阿忍,今天条子去了新货点的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啊。”
邵忍的脸被光头的鞋底挤压得狰狞,胸腔也灌进灰尘,他急切吼着:“大哥,是被人举报,是有人举报。”
“谁举报的?”
“我不知道!”
光头咬牙切齿,将鞋从邵忍脸上拿开,又看准他的腹部狠踢了几脚,踢得他闷哼几声。
“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邵忍脸涨得通红,讲话也困难,但他还是强忍不适说着,“大哥,真不赖我,我真不知道!”
“老子近来好不容易在山昆那里得了些脸,原想着这次运货立个功能冒邬广一头,转头点就被条子摸了一遍,阿忍,你和阿奇相当于我的左膀右臂,我平日也是最器重你的,你做事虽不如阿奇细致,但身上有狠劲,也能担得起事,同我最像,可这次让我太失望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邵忍,悲悯地叹气:“左腿右腿,选一个吧,跟我这么久,我也舍不得你死。”
“死”字落音,谢昕愣了下,差点叫出了声,但她记着邵忍的话,张着嘴,用口齿狠狠咬住胳膊,努力控制自己不出声响。
地上的邵忍疼得捧腹,声音艰难但急切:“大哥,真不赖我啊,您……好好想,这个节骨眼,阿奇在缅甸回不来,新点恰好在运货前又被举报,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光头褶皱般的黑眉一皱,肉鼻耸耸,嘴砸吧两下,倒品出邵忍话里的意思。
他转了身,心里琢磨了几秒,转身在沙发上坐下了。
无人看到,邵忍轻轻缓了口气,眼眸淡漠。
他慢腾腾爬起身挪到光头脚边添一把火:“大哥,货明明还没装,点却被举报了,早不举报晚不举报,偏偏这个时候举报,大哥,这分明就是冲着您来的啊。”
邵忍继续:“装货前举报您的点,条子来了啥查不着,货也没损失,还能让您废了我,阿奇在外面回不来,大哥,他这是既想抢货又想断您的臂啊。”
光头狭起双眼,似乎被说服了,咬牙切齿:“邬广!”
邵忍给他的猜测打上一剂强心针:“只能是邬广!”
光头扭动脖颈骨头作响,稍微躬身朝邵忍扬扬手:“起来吧。”
邵忍脸上的笑意浅淡,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光头那几脚踢得不轻,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邵忍浑身上下连筋带皮都疼。
“阿忍,今天委屈你了。”
邵忍咬紧牙关,还歪嘴笑着:“不委屈,大哥教训我是应该的。”
光头起身,抬手拍拍邵忍肩膀:“阿忍,你别记恨大哥,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干咱们这事的,脑袋都在裤腰带上拽着呢,稍有差池脑袋就咕噜咕噜滚地上了。”
邵忍勉强点头:“大哥,我都清楚的。”
说完,光头挺直背脊活动了下筋骨,然后朝屋内几人招了招手,他们会意,先后走出去拉好门。
光头揽过邵忍的脑袋,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阿忍,我记得你以前帮秦远征看过场的是吧?”
邵忍连忙颔首:“是!是!”
“这样,点的事你别管了,回去帮我看场子。”
邵忍“诶”了几声。
光头看着他脸上脏污突然坏笑了两声:“阿忍,我听说你这身边来了个女人,怎么,终于开窍了,晓得女人的好啦?”
邵忍没多解释,他知道解释越多越麻烦,对谢昕也越不利,于是顺坡下驴。
“那是!”他晃晃脑袋对光头说,“玩玩嘛,人活这世上,就为个爽字嘛。”
又凑近了些低声:“省得他们老讲我不行!”
“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