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情况下,越是经常见面的人越是容易偶遇,因为互相重合的活动坐标面积相对较大;反之,越是不碰头的人,巧合重逢越是罕见,哪怕只是单方面重见。
介舒喝完杯子里被冰块稀释的可乐,把口罩严实地拉好,给瞿榕溪打了个电话。
他接电话总是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像是个自动接电话的机器:“正好,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我还有两分钟就到街口,你差不多可以走过去了。”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她将帽檐拉低,随手把餐盘里的垃圾倒进了杂物箱,快步走下楼梯。
天空完全暗下来,霓虹灯高低错落,十字路口人行道亮起绿灯,四面八方人群涌动,介舒低埋着头混在熙攘的人流中向前走。
周遭闪过的气味多种多样,香水、体臭、油腥,她不自觉慢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云山的招牌,后面的行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停顿吓了一跳,差点没刹住脚步撞上来,留下一句咒骂才侧身从她边上绕过。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那路人的汗臭味太重,她转回头继续往前迈步时,胃里一阵翻涌。
路边不准车辆长停,介舒一头钻进瞿榕溪车里,他便当即踩下了油门。
介舒被猛然加速的动力晃上了椅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故作轻松道:“悠着点儿,小心别把车擦了。”
“几点出的门?”他完全不理她的废话。
她料到会有这样的盘问,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大概一两点?我记不清了。”
“去了哪些地方?”
“就在市中心这一片吃吃喝喝逛逛,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见什么人了?”
“什么人都没见,你放心,我有分寸,活命第一,”介舒拿下口罩,抬手打开天窗,仰头舒了口气,“口罩闷了一天,下巴都痒了。”
“你以后再有这种想法必须提前告诉我,不要擅作主张,万一有什么差错,我很难交代。”
“提前告诉你的话,你会让我出来吗?”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一根,烟气朝上升腾。
瞿榕溪把烟盒盖子打开,警告道:“不提前告诉我的话,你以后连门都出不了,我会锁门的,我说真的。”
“为什么世界上仅有的几个号称为了我好的人,对我好的方式都是把我藏起来呢?”
“时机还不成熟,你耐心等等。”
烟味弥漫开来,路风也吹不散。
介舒把烟灰抖在烟盒里,盯着他正色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说实话,这我说不准,你催我也没用。”
“她到底存不存在啊?我已经不太相信你说的话了。”
瞿榕溪无奈一笑:“我骗你干嘛?”
“恶趣味啊,碟中谍啊,都有可能,我不了解你。”
“如果我真的要骗你,你想这些也没用。”
“那倒也是,那我先睡了,好久没活动,怪累的。”
汽车开出闹市,路灯昏黄的灯光与黑色倒影从挡风玻璃上一道接着一道飞快划过,恰逢红灯,瞿榕溪踩下刹车,才有功夫仔细看她。
她睡得很熟,帽子被头枕推到了一边,下巴的肉隐隐约约堆叠在脖子上方,五官挺顺眼。
这样的视角,让他不觉记起了另一段画面。
当时他开的不是同一辆车,副驾驶座上也不是同一个人。
但那女孩也一样睡得很熟,赶了一天的路,她早上出门时化的妆已经变得有些粗糙,嘴角似有若无地挂着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美梦。
那个梦可能和他有关,因为她毅然决然辞了工作,一心要跟他共赴临城,重塑生活。
殊不知,她只是在走向屠场。
以一个替罪羊的身份。
瞿榕溪不确定面前熟睡的介舒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他想,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幸存建立在另一宗谋杀之上。
其实她挺幸运,赖以生存的那些肮脏、不堪、丑恶全然不用她染指,甚至都不用她知道。
她因而活得如此清净。
真是令人羡慕。
3
介舒在一记猛刹中惊醒,心脏跳得飞快,车窗外已经是熟悉的山路,再往前就是她住了好一阵的房子,车却滞留在路边不进车库。
她疑惑转头,对上瞿榕溪紧张的神情。
他脸上紧绷至极,连带着她心里也涌起一阵不安。
“怎么了?车坏了?”她揉眼,迅速恢复清醒。
瞿榕溪向前指了指,凝重道:“你想见的人来了。”
介舒循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才发现转角黑暗处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
她能理解瞿榕溪此刻表情缘何——她擅自离开了这里,作为监管人,他是应该紧张的。
但她现在的紧张感完全不比他弱,尽管之前已经等得快要不耐烦,也暗自演练了这一刻到来时她应有的潇洒反应,但当这事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