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陈逸忙着考语言,考各种证书的时候,张若琳在物色学校和导师。
每天一闲空下来,就跟各大高校辩论队的人了解他们法学院的导师,扑在知网上看论文。
陈逸听她打了几次语音,才问:“你不学刑法了?”
“在考虑。”
“不喜欢了?”
“喜欢……但是我要吃饭啊,学刑法的话,以后的路就稍窄些,我怕我没有那个抗风险的资本。”
资本?
陈逸挑眉:“你要什么资本?”
张若琳掰着手指头:“刚毕业肯定是先考虑生活成本,租房子可贵呢,我做过中介,工作几年后得买房吧,这是笔巨款,然后还想……”
她念叨到半,觉得这个话风向不太对,实在很担心某人财大气粗地说他就是资本……
不过,事实是她多想了。
陈逸只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独立是好事,更自在洒脱。”
她扑过去亲了他一口。
张若琳以为他不打算干涉,任由她自己做决定了。
可接下来,接连一周他带她刷了数十场刑事案件的庭审,就连在家吃饭都开着庭审直播,还会评价哪个律师更厉害。
周末。他忽然说他要领着她去步潼家串门。
她疑惑,怎么要去步潼家,换了身份,作为他的女朋友,再见到步女士和项凌,她总有一种见家长的羞赧感。
步女士和项凌都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熟络又自然,还当她只是张若琳来看待,让她感觉舒服许多。
家里还有一位老人,是步女士的姑奶奶,步潼的太姑姥姥,已近90高龄,仍身体硬朗,风姿矍铄。
一经介绍,张若琳瞬间愣怔,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步教授,久仰您。”
听着像是恭维,但却是她由衷的话。
她惊讶得只能想起这句话。
编纂教科书的人物啊,就在她眼前。
“听说你喜欢刑法?”
如果这时候,她还不明白陈逸带她串门的用意,她未免太迟钝了些。
“嗯,喜欢。”
“为什么喜欢?”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才答:“以前没学刑法之前,是觉得学了刑法能够捍卫公平正义,惩恶扬善,学了之后……”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也是私心,私以为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恶,喜欢刑法在于,它是用来审判恶人之‘恶’的法则,但它也是用来保护恶人之‘善’的盾牌。”
此前,她好像只是盲目地在喜欢这个学科,却从来没有切实剖析,她为什么喜欢。
遵从内心给出的答案,原来竟是这样的。
步教授同她聊了自己当年的抉择,还聊起许多编纂教科书时的趣事,刑法不是冰冷的,也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每个法律人都有自己的法律理想,公平正义也是在他们的努力下得以实现。
“你还很年轻,即使现在选择了别的,我相信到最后你还是会回到自己的法律理想上来,”步教授最后说,“这是你的自由,也是法律的魅力,法从不强人所难。”
法从不强人所难。
张若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陈逸家里,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洗脸刷牙都在出神。
陈逸在客厅,放着一部老电影:《控方证人》。
她洗好澡出来,电影正演到威尔经过一番思虑和验证,决定接受弗雷德的聘请,成为他的辩护律师。
陈逸熟练而亲昵地搂过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两个人静静依偎着看了会儿电影。
她忽然蹭着他的下巴,“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我不想。”陈逸只答。
她也不恼,勾着他的脖子:“那我想,我问你,你不想我学民商吗?”
陈逸闻言,摇摇头:“我没有想让你学什么,不想让你学什么,你对法律比我专业,我没有异议。”
“才不是,那你最近……”
“你喜欢刑法也好,喜欢什么别的部门法跟我都没有太多关系,我只是关心你最后选择的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他打算她的话,捏了捏她红晕的脸蛋,忽然送开她,自己起身走到书架后面,在顶部抽出一本暗红色大部头。
是她那本遗失的《刑法学》。
他把书递给她:“看看初心?”
她抬手接过,想起大一的时候为了这本书,难过了一整个星期……
翻开扉页,是那句不着调的什么“至高无上”,她失笑,那时候是真傻。
再往后,是她第一节 刑法课的课堂笔记。
没有什么独特的内容,但字迹工整,能看出写笔记的人揣着十足认真的心思。
这书在她手里,忽然沉甸甸的。
陈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淡而平静,却仿佛带着灼烧的温度。
“我不阻止你自立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