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到一半,赵卿陆才想起手包拉在休息室,等新郎新娘交换完戒指,原路返回。
隐隐约约听见走廊尽头有人在争吵,其中一道声音格外耳熟。
“我记得我说过,你在外面花可以,但别把人带到我面前,我看着恶心。”
“你又在发的哪门子疯?”
“那你又在这跟我装什么傻?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和张老爷子养的小三眉来眼去的,没记错的话,这人现在还在你置顶栏里躺着。”
她声线很平静,“什么人都敢玩,你也不怕烂掉。”
赵卿陆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压得很低。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郁芊站在阴影里,衬得身形极为消瘦。
男人身着昂贵的高定西服,侧脸轮廓并不分明,从身形看,像谭伯的儿子谭霄。
眼见男人扬起手掌,赵卿陆喊道:“谭霄哥,你们在聊什么呢?”
猝不及防的清亮女声插进来,两人齐齐一怔,郁芊深吸一口气平缓情绪。
谭霄一秒变脸,转身看见赵卿陆的那一霎那,目光忽然变得隐晦不明,迎光笑着走来:“是卿陆啊,好久不见。”
这一声让郁芊脊背瞬间绷直,她眼尾缓慢扫过来,幽深晦暗。
“和我女朋友在聊婚礼的事,我们打算过些日子就举办婚礼。”
“是么。”赵卿陆小声呢喃。
谭霄笑笑,扭头对郁芊说,“现在回大厅?”
“你先回去,我再待会。”郁芊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赵卿陆。
谭霄象征性地点了下头,转而对赵卿陆说:“既然这样,卿陆我就先走了。”
谭霄离开后,郁芊才从阴影里走出,站在灯光下,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待见”三个字。
气氛有些僵。
郁芊目光始终聚焦在一处,渗着寒意,“赵卿陆,你刚才在可怜我吗?”
记忆里,这是郁芊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赵卿陆倏然一顿,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烦闷,“你少给自己加戏了……我只是觉得,你这脸本来就不好看了,再被甩上一巴掌,太影响我的观感了。”
她没看她,硬邦邦地继续说:“更何况像你这种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而不是现在被那种左拥右抱的死渣男侮辱伤害。”
郁芊没什么情绪地问:“像我这种人,又是哪种?”
你是什么样的恶毒女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赵卿陆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出手帮这白眼狼不说,还要浪费时间听她讲垃圾绕口令。
不愿与她周旋下去,赵卿陆转身就走。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背后传来,“我知道谭霄不是什么好货色,可那又能怎么样?你以为像谢遇时那种人满大街都是吗?你确实好命,他宠你纵你,你想要什么他都给你,谭霄跟他完全不一样,想起时喂你颗糖,满嘴只有虚伪的甜言蜜语。”
赵卿陆止步回头。
郁芊闭了闭眼,即便她努力没有将情绪波动展现在脸上,但声音里掩不住的颤意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不平静,“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运气,身份、事业你都可以不劳而获,甚至是婚姻……”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无缘无故笑出声,嗓音再次变得平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堆人上前恭维你,但我不一样,我想要的一切必须都得靠自己争取。”
在郁芊一寸寸的审视中,赵卿陆气极反笑,莫名升起些勇气,松开攥成一团的裙摆,“谁都可以这么说我,但就是你没有资格,那个真正想要不劳而获的人是你。”
她承认,她是经常将“我好累”、“混吃等死一辈子算了”这些丧气话挂在嘴边,但不代表她没付出过努力。
高一开学不久,赵卿陆偶然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她天资愚钝,只会耍些小聪明,能进实验班是家里跟校方塞钱捐楼后的互利成果。
她当时好生气,可那会的她也没有底气冲上前为自己澄清。
赵之岩捐楼是事实,她的成绩不足以进实验班也是事实,在这种情况下,澄清和狡辩其实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在暗戳戳地看她笑话,却没有人知道,为了争那口气,她熬了一星期的夜,还因为低血糖被送进医院。
赵卿陆深深吸气,努力将自己意识从过去的不愉快中抽出。
不去看对面的人是什么反应,她径直说,”不管是六年前的我,还是你现在傍上的谭家,说白了,都不过是你找的垫脚石……”
赵卿陆清楚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她和郁芊之间连表面的和谐都无法维持下去,只会将本就裂痕满满的关系凿成碎片。
郁芊眼睛眯起来,指甲慢慢嵌进皮肉。
赵卿陆捏了捏拳头,嗓音哑涩,“你总是埋怨自己的出生不如别人,也总爱张扬自己有多努力,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你自己认为的清高,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