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心禹第一时间给出的反应是咳嗽。当第一声脱口而出时,苟烁希便从房间内的一个小冰箱中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她,自然到仿佛他们不是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性爱并浑身赤裸,而是在哪儿春游。
她喝了一口凉水,但大脑依旧昏沉。她猜出她被下了安眠药还是别的东西,才能让他如此顺利地把人转移过来。再追究这件事没什么意思,重要的是
你要把我锁在这里?她内心很乱,尚未理清楚的情绪在她面上转变成了微眯的眼和紧锁的眉,待看到他手臂内侧的伤痕时又面色阴沉了几分,怎么又多了?你是不是不知道疼的?
那里的划痕留下一道道血痂,有些已经脱落,也可能是被他撕下,露出粉嫩的新肉。他从来没有这样大面积地伤害过自己,她向来能够阻止他的爆发。只是现在似乎不管用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难受?而她竟对此一无所知,他也不曾透露?
苟烁希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臂研究,心情好了几分,可他开口说出的却是无情的冷言: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让我放过你?死心吧。
女友还未弄清楚状况,神情古怪,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可是,我还要工作啊,她的语速很慢,不知是在为自己梳理还是为他讲解,星期五和星期六还有学术研讨会要我做同传,下周、下下周也会很忙,我不能缺席。他们找不到我的话会怎么样?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啊,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
苟烁希一边耐心地听着,一边把衣服套上。等她结束了,他系着衬衫的扣子,简短又狠决地回应:你以为我还会在乎?
在她愣神的时刻中,他倾身向前,高高在上地投去眼神。骤然一笑,他继续道:我不会再忍了。
邱心禹的大脑仿佛浸了水的海绵,沉重无比,努力消化他话中的意思。这听上去仿佛是一句威胁,可被他的笑容裹了一层蜜,令她无法判断危险性。不,应该说她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只是因为没有激发起恐惧,显得她似乎和他一样不正常。
她避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开衣柜,被那一排排还未剪标的新衣服惊到了。只是下一刻,她便随手拿了一套,也不管身上残留的精斑,胡乱地把衣服往身上穿,然后打算开门。
但打不开。
我要出去,她平静地转身,苟烁希,让我出去。
那人一身清爽帅气的打扮,除了发丝凌乱以外挑不出错,完全无法通过外表来揣测他的内心。他侧靠着墙,双手抱胸,没什么情绪地望她,淡淡道:不可能。
邱心禹与他对视许久,先一步沉不住气,开始用暴力手段来破开这扇门。她把房间里能砸的硬物全都用上了,也用了细长的物体试图撬锁,可都没有用,像小丑一样在苟烁希眼皮底下上蹿下跳。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硬,姿势也从懒散地靠墙变成了挺拔直立。
只一眼,邱心禹便蓦地生出一股恐惧。
她在害怕他。破天荒的头一回,她竟然对他产生了恐惧。被野兽耐心豢养太久的小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飞翔能力原来不被自己决定,原来自由是他慈悲的礼物。
她低下头,捣鼓着手腕上同样无法摘除的银环,轻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出去?
还要我说几次呢?苟烁希短促地勾起嘴角,眼中毫无笑意,我不会让你离开。
邱心禹的指尖发颤,依旧努力抠着手腕上的束缚,那一片皮肉已经发红。啊,仿佛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这样?
苟烁希弯腰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
她的指甲承受不住抠弄铁片的力度,中指的指甲猛地从中间劈断,痛到立刻让双眼浮现眼泪。她向他走去,蹲下身子伸出手,呆呆地说:断了。
苟烁希迅速从一个柜子中掏出医疗箱,拿创可贴包住伤口。他跪在她前面,只需要她抬眼就能对视,但她始终盯着中指,神情空白,唯有泪水是动态的。
恨我吗?
她听见他问。
邱心禹慢慢移动眼珠,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她凝视了他一会儿,内心被他泛红的双眼激起波澜,于是重新避开视线,说:你应该高兴才对,做出这副样子又是干什么呢,问我的情绪又是何必呢,我的想法已经影响不到你了。
苟烁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眼白上的红血丝透露了他并非毫不在乎。但他没有示弱,没有装可怜,非常冷静地重复:我应该高兴。
他双手撑于地面,面孔凑近,眉压眼如同乌云覆盖星体,暗到看不见一丝光亮。
应该高兴你终于搬出合租的公寓,对我许下不会再见那人的承诺。
他把女人逼到后退,臀部重重着地。
应该高兴你每天给我发许多消息,汇报一切行程,让我安心。
他捏住她的手臂,不知是禁锢还是帮助。
应该高兴误会终于解开,我们能不计前嫌地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