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医院走廊,好像看不到尽头,白炽灯亮堂得刺目,好像人世间的一切晦涩与纠缠,都在这个地方骤然终止了。
沈遇坐在长排椅上,眼神有些涣散。
耳边是喧闹的声音,在妇产科这个地方,有人迎接着新生儿的出生,也有人走进了流产的手术台,更有情侣声嘶力竭地争吵着,控诉对方出轨、私生活不检点、有性病。
唯独长排椅上坐着的少年,安安静静的,清冷的侧脸干净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个人穿过走廊,坐到沈遇身边,沈遇扭头看过去,是邵奕南。
可是这一次,沈遇连逃都懒得逃了,他的所有力气,似乎只足够支撑他注意着尽头的那间病房。
病房上的灯亮着,红色的。门禁闭着,严严实实的。
“小遇。”邵奕南喊了沈遇一声。
沈遇没理他。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从沈遇的口袋里传出来,沈遇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霍殷打来的,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通了,多到数不清。
他一次次听着铃声,又听着铃声停止,他不敢接电话。
“小遇是害怕霍殷知道你到医院的原因吗?”邵奕南轻轻笑了。
“霍殷”这两个字,让沈遇宛如死寂枯井的眼波动了动。
邵奕南自然将这一切收于眼底,他咬紧了牙关,恨不得把霍殷从沈遇的心头完全剐除,沈遇对霍殷的在意,让他心里嫉妒得发狂。
“小遇以为,你不接电话,霍殷就不知道这一切了吗?”邵奕南慢声道,儒雅温润的声音,却如同滋滋吐着毒液的毒蛇。
沈遇因为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而有些呆滞的眼球,缓缓转向邵奕南。
眼前这张清秀的脸,沈遇曾经看到过很多次,在他十七岁的年纪里,他曾经确确实实觉得邵奕南是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带过早餐,也没有人问过他饿不饿。
他甚至到现在还记得那年晚夏初秋,蝉鸣还在响个不停,外面青葱浓郁的绿叶从窗口闹进教室,阳光倾洒得正好,邵奕南笑着问他:“沈遇,要不要去看我打篮球?”
可是就是这一张儒雅如玉的脸庞,慢慢在他心里头变成了罪恶的象征,一年多以前,在那两周暗无天日的时间里,他所有期望全部被打碎,命运好像和他开了场玩笑,告诉他:“你看,真的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爱你分毫,所有的爱都有利用和预谋。”
血淋淋的记忆纷至沓来,人说十指连心,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尊严被碾压得稀碎,手指的血一直流,钻心刻骨的疼痛从指尖一直蔓延到骨头里。
沈遇忽然冷笑出声,他没有说话,又转过了脑袋。
如果在半年前,甚至在三个月以前,他看到邵奕南,可能都会忍不住尖叫崩溃,如果在一个月以前,他可能就算害怕,但只要想起霍殷,就有对抗的勇气。
可是现在,沈遇只是觉得累了。
就像是被绷紧的橡皮筋,干脆就断掉了。
他懒得去挣扎,也懒得去多看邵奕南一眼,日积月累的尘埃变成重重的垢,沉甸甸压在心头,将鲜活的心一寸寸变成死灰。
邵奕南仿佛因为沈遇的无视,而有几分恼怒,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沈遇,你是不是还做着美梦呢?你以为等到你妈脱离危险了,你就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霍殷怀抱?我告诉你,霍殷什么都知道了!他让他的二叔霍沉调查你,霍沉都找上我了。
邵奕南越说越快意淋漓,他冷笑着继续说道:“而你不想提的那些过去,真是遗憾啊,我全都告诉霍沉了。”
“什、什么......”沈遇的嗓子沙哑得厉害,他颤抖着扭过头,直直盯着邵奕南,嘴里破碎地吐出一句话来。
“霍殷,知道了你的所有。”邵奕南的眼里仿佛露出些狰狞的快意。
沈遇浑身颤抖起来,他微张着嘴,却发不出来一个音调,他的眼眶硬生生逼出眼泪,红了一圈,好像要流下血泪来。
“你......你怎么能这样......”沈遇仿佛喃喃自语,半天了才勉强发出一句声调,话出口那一瞬间,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慌张的手颤抖着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手指发抖到他按不到开锁键,好不容易如愿打开了手机,泪水却瞬间朦胧了视线,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全部都来自一个名字——“霍殷”。
他下意识想要去点回拨,但是满屏幕的泪水让手机根本无法操作,他发疯似的,拼命地点屏幕,又胡乱擦着屏幕,可是那个电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点不了。
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断掉了联系。
正当这时,手术室的灯转绿色,嘎吱一声,室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
“哪位是沈春的家属。”医生问道。
沈遇浑身骤然僵住,他缓缓抬头,只见那医生似乎被他满脸的泪水和绝望给吓到了,赶紧走过来:“不用担心啊,沈春女士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