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掉以轻心,你不了解我姑姑,她若想要一个人死,便无论如何都要达成。”
第十九章
大婚前一夜,李无眠紧张得睡不着觉,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她自己也不知是担忧嫁作人妇的陌生感,还是源自对生母婚姻生活的恐惧。
李无眠一再告诉自己,她与生母不同,是皇室贵主,谢池不得纳妾不得休妻,他们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发生在生母身上的一切惨剧都不会在她这里复刻。不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更不能随意相赠,任权贵糟践。
可是,若谢池不愿或者改了主意呢?她自认除了勉强能拿出手的针线活,一无是处,口不能言做不了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也没有倾国倾城的样貌和蛊惑人心的手段,她靠什么笼络住谢池的心?生孩子吗?母亲生下她才摆脱了歌姬的身份,哪怕阿爹儿女众多,对她们母女毫不在意,可终归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倒算个好法子。
若她怀了谢池的骨肉,看在孩子的面上,他定然不会苛待她,有了中意的姑娘,进不了公主府,安置在旁的地方,做个外室,只要不明目张胆闹到她跟前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日后谢池中意的姑娘也生下孩子呢?李无眠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沮丧地拉过锦被盖过头顶,痛苦地呜咽一声,原以为嫁人可以离开皇宫,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当这天真的来临,她反倒添了几分忧思。
此刻的李无眠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对谢池动了心,没遇到谢池前,这些问题她也是想过的,只要心还是自己的,与驸马相敬如宾倒也自得其乐。
患得患失,便是心动的开始。
“公主可是睡不着?”今夜守在帷帐外的是燕字,她执灯拉开帷帐,轻声问道,见李无眠扯下锦被露出一双含着隐隐泪光的杏眼,心下了然几分,温柔安慰道:“婚礼傍晚才开始,现下睡不着也无事,晌午多歇会儿。”
“明日公主与谢将军行过大礼,便是真正的夫妻,谢将军几次三番救下公主,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月老怜惜公主,赐下良人,赵才人地下有知,也定是欣慰。”燕字轻轻将李无眠额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又道:“婢子猜想,眼下长安城多少贵女也如公主一般难以入眠,正恨明日穿上嫁衣,与谢将军拜天地的不是自己呢。”
闻言,李无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心下轻松了许多,倒也没那么紧张了,她应相信谢池的,就如同山崖那夜,他对她说别怕。
往后的日子也不用怕。
一觉天亮,待李无眠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起床洗漱后她被一众婢女嬷嬷摁在镜前梳妆打扮。平民女子出嫁时所用的花钗仅是简单的金银所制,有些样式虽精美,但远不及皇室公主。
李无眠头上这套花钗,纯金打造,上镶嵌绿玛瑙、宝石、珍珠若干,以凤鸟和九重花树组成,更有宝钿九枚、博鬓一双,熠熠生辉,雍容华贵,比长公主当年出嫁那套更奢华,李无眠心想多半是沾了谢池的光,阿爹重视他,自然也重视了她。
“婚服虽去年就开始准备了,但九公主今年长了不少,改得急了些,公主穿上后,下官等人再为公主调整调整。”宫中尚服局司衣带着几名女官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哪里是李无眠身量长了,明明是她们懈怠,一开始认为谢池三年两载不能返京,后来又觉得九公主的婚事多半要黄,近一个多月来早晚不停,才勉强将婚服赶制出来,熬得黑眼圈都快遮不住了。
婚服翟衣与以往场合所穿的盛服不同,需得同色衣裙相连,用名为织成的青色高级衣料裁制,上面纹有翟鸟繁花,纹路繁琐,精美华贵,令人挪不开眼,曾有亲眼目睹的文人写下诗句,其中有言“不声如动吹。无风自移枝。”
待衣衫穿戴完毕,燕字接过一托盘,上面放着一组玉佩,雕刻不同的形状纹路的玉璜、玉珩由大小相同莹白圆润的南海珍珠串起,最底下垂着两枚大圆珠。燕字小心拿起,戴在李无眠腰间,再起身细细看着她完妆的样子,怕有疏漏,不知怎的,眼睛模糊,落下泪来。
“大喜的日子,燕字姑娘可不兴掉泪珠子。”一旁的老嬷嬷赶紧劝道。
鱼书和四平也忙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心中不约而同想到已故的赵才人,遗憾她未能亲眼看到九公主盛装华服出嫁。
***
武德十五年,八月十八日,黄道吉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天边晚霞好似绝美的绸缎装点着长安城。
李无眠第一次见到谢池着红衣,更衬得他气质出尘,俊美非凡,他携一只大雁走到她跟前,待近了才看清她交叠在身前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眼神更是紧张无助。
谢池忽地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将手中大雁递到她跟前,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怕,臣同公主一般,也是第一次成婚。”
他的话和笑容仿佛有某种力量,止住了李无眠颤抖的手,少顷,二人解开缠住大雁的红色绸绳,一同放飞。
“奠雁已毕,请公主驸马行三跪九叩之礼。”
谢池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