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霜将竹帘屏障摆好, 又备下丝绢帕子等物, 候在一旁待宋先生看诊。
李无眠再三解释她身体并无大碍,可哪里经得住落雪成霜再三劝说,就连燕字也说宫中御医定期也要请脉, 趁着宋先生在,有病治病,无病健体。
架不住悠悠众口, 李无眠只得老老实实坐在月牙凳上, 将手腕从竹帘下递过去, 宋先生一手把脉一手捻着胡子, 渐渐眉头紧锁,时不时停下思索一番。
他这副模样令一旁的谢池有些担心,莫非李无眠没有怀孕而是真的有什么疑难之症?
适才还热闹的氛围瞬间就冷清了下来,就连玉竹的酒都醒了,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管家惯有眼色,命一众婢女小厮都散了,玉竹也被请了出去,他原不想走,说宋怀山不也留在屋中,燕字问他小宋先生是大夫,你呢?玉竹只得耷拉个脑袋,也不走远,就蹲在外头等着。
“敢问九公主可曾生过什么大病?”宋先生收回手,话虽是对李无眠说的,眼睛却看向燕字。
“公主六岁时,生母赵才人去世,公主年幼思母心切,再加上又是寒冬腊月,受了凉,高烧不退,御医看了好几拨都束手无策,说是外感风寒,内郁湿滞,若是熬不到开春恐性命堪忧,后来还是贤妃娘娘心善,从娘家请了位少小圣手,开了几幅方子,吃下第二日便退烧了,但是此番病得久些,坏了嗓子,身底子也欠佳,自那以后公主便每三日服一粒木香丸。”燕字仔细答道,此事她记忆犹新,闻春斋上下从心底记着贤妃的恩情。
“那木香丸,九公主从六岁一直服用至今?”宋先生又问。
“是的,此行婢子还带了一匣子来。”燕字答道。
“劳烦燕字姑娘取几粒来与老夫瞧瞧。”
“婢子走前怕在洛川待得久,药不够吃,连方子也一同带来了,先生可要一并瞧瞧?”见宋先生点头,燕字疾步往后院走去。
宋先生则向谢池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有要事相谈,二人走到正堂南侧屏风后,宋先生陈沉声道:“木香丸不是什么秘方,只有一般强身健体的功效,可九公主身上却有被人常年下毒的迹象。”
“下毒?”谢池勃然变色,面色阴沉:“先生可看出是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
“老夫看着像是‘静夜’,原是南诏皇室为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女子用的,这毒若是停了,三五日自然而解,它会麻痹服用之人的嗓子,使其口不能言,若是女子,还会使其月事紊乱。可九公主服用这么多年,嗓子能不能彻底恢复现下还不好说。”事关皇室后宫,故宋先生不便于在旁人面前直言,只得先与谢池通通气。
“那公主月事未至也是因此毒?”谢池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这句。
“正是此毒所致。”宋先生话一出口,方才意识到谢池所说是何事,忙补充道:“此毒对怀孕坐胎影响不大,公主身子骨康健,将军也正值壮年,子嗣之事必无碍。”宋先生话未说完,就听见外面燕字气喘吁吁地说药和方子都带来了,他向谢池行了一礼:“某先过去看看。”
谢池说不清他现下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期盼落空后的失望,今夜放完炮竹见李无眠往柿子树下埋鞋时羞得恨不得自己也钻到土里,他有那么一瞬,且只有那么一瞬,想到要是有个像她一般的女儿也很好。
谢池在屏风后调整好情绪,走出来看李无眠忐忑不安地坐在榻上,脸上写满担忧,他俯身在她耳边道:“莫怕,宋先生说你的嗓子有的治。”
宋先生先是细细看过方子内容,又将其递给宋怀山看,再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药碾、杵、银针等工具,再令落雪取一支蜡烛来。
三粒木香丸分别被碾成粉末、经过火烤、水煮,宋先生与宋怀山用闻、尝及银针试、验等,方才确定此事。
谢池见宋先生放下手中器具,转头望向他,眼神示意此毒正是“静夜”,他开口道:“宋先生不止走遍大渊各地连周边列国也有涉足,对疑难杂症颇有一番见解,适才先生给公主把脉,瞧出公主所服之药于嗓子并无多大用处,因而有此一番动作。”
“正如将军所言,公主不是先天哑疾,而是病灶未除,故而口不能言,待某为公主另开一副方子,调理一番,虽不能恢复如初,但与人交流应是无碍。”宋先生知谢池不愿让李无眠知晓有人下毒,便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闻言,李无眠和燕字相视,二人眼中满是惊讶,随即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一起,燕字更是泪如泉涌,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哽咽道:“婢子这就去给赵才人烧香,她泉下有知也会为公主高兴。”
“臣送的这元日贺礼公主可满意?”见她哭花了妆,口脂都抹到了脸颊上,谢池正欲伸手去擦拭干净,眼看就要碰到,可一想到自己让她管好一颗心,这手便立刻收回,不自然地放在身后。
而李无眠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竖起大拇指朝他弯曲两下以示感谢。
武德十六年贺元日,二人不约而同地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回到了两年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