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忠仆,主子走了这么些年,仍然好好地守着东西,若是换了那些见财起意的,这件事又没有旁人知道,只怕早就偷偷昧下了,或是拿去换了黄白之物。
谢霁清比她心里更要复杂些。
他生母郑氏也是出身于陈郡的耽美之家,家财不丰,却十分看重读书明义,对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教导爱护。当初谢家求娶,也是看上了她是读过书的。
只是郑氏心思细腻,生完谢霁清之后身子损伤,谢元理嘴上不说,郑氏也明白他心里有多想再要几个嫡子来,于是郁结于心,才会等不到儿子长大就芳华早逝。谢元理很快就开始再次议亲要给自己找个填房,郑家舅舅气不过来谢家质问了一场,最终两家没闹起来,却也不再是亲戚了。
郑氏的聘礼和嫁妆都各归各家,从此再不相干。
谢元理不愿意让儿子去郑家,郑家舅舅也不屑于踏足谢宅,两相僵持下,这些年甥舅之间也十分淡漠,没怎么来往过。
小时候一心崇拜的父亲,越长大懂事,就越知道他还有许多其他面。
谢霁清对这个父亲心里怀着疙瘩,继母进门后也就是平平,可是他对生母的印象也是淡淡的,记忆里她总是倚在榻上养病,并不能让他上前。那时候他还小,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她连自己娶妻的事都想到了。
再回过神来,徐妈妈已经开始和李令薇说起从前的事了。
“……夫人最爱芍药,从前的首饰也多是芍药花样的。奴婢从前跟夫人玩笑,说她自从生了少爷以后就不爱簪钗,怕是要留着赏给少奶奶……她说往后的事谁知道,万一少奶奶不爱芍药……您瞧,果然这镯子就是素净的,给您二位留个念想……”
徐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涌出来。李令薇怕她受不住,吩咐侍女上前扶住,又新换了热茶糕点来,好叫她缓口气,这才另起了话题。
“徐妈妈,方才您说霁清小时候的事,还没说完呢。”
果然被她带着,徐妈妈开始说起驸马小时候的事来:“小时候就生的好看!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还十分乖巧,寻常也不哭闹,最是好带不过了……喜欢什么就睁圆了眼睛去看,黑亮亮湿乎乎地眼珠望着,谁还能忍得住,恨不得都给他。”
她听得笑起来,能想到那样一副场景。
“可不是咱们自己说好看,其他府里来的夫人也都爱得不行,只恨自己不能生个一样的出来,见天儿哄着少爷,还一个劲问,给她们做儿子好不好做女婿好不好……”
还有这种事?
李令薇轻轻抿着唇笑,眼尾一挑,斜着眼睛去看他。谢霁清只觉得她这一眼有那么些妩媚,勾着让人心痒,可刚才那些话又让他有些难为情,一下子竟然有点坐立难安。
她不再撩拨他,转回去跟徐妈妈说:“现在也好看。”
“说的是,刚才奴婢一眼就看出来了,虽说少爷长大张开了,骨子里还跟小时候一样俊俏的,奴婢是老了,眼睛还能用,跟夫人年轻的时候有那么三四分像……”
徐妈妈又翻来覆去说了些旧事,李令薇耐心听着,直到她说累了,起身打算告辞。
谢霁清想起问一问她家里:“妈妈如今在哪里住,日子可还过得好?”
“好,多谢少爷惦记。”她心里高兴,是以虽然刚才哭过,眼睛还有些红,但语气已经松快了不少,“夫人心善给我留了傍身的银子,我家儿子媳妇这些年也算还过得去,日子是不愁的,这不是听说了少爷考中探花还带了殿下回来,奴婢这才敢上门来求见。”
他点点头,这才把预备好的银票拿出来。
“辛苦徐妈妈替我母亲保管,如今又原封不动地送来,这些银子权当我替母亲给的,留作您养老之用。”
徐妈妈连忙推辞:“这哪能要,不行不行,夫人从前就给过我了,奴婢也不是为银子才来的。奴婢这就走了。”
他还想说,却被李令薇拦住。
她软言道:“徐妈妈是忠信之人,你还是收起来吧。徐妈妈,冬日路滑,要走的话我叫侍女送您回去好不好?”
“好,好,多谢殿下。”
她一会少奶奶一会殿下地胡乱喊着,李令薇也不放在心上,悄悄叫人预备了些实在不扎眼的绸缎料子和长安带来的温补药食,只等侍女送她回去的时候把礼奉上。
谢霁清眼光灼灼地看她,觉得真好。
“看我做什么?我就说吧,男人总有些想的不周到的地方。”
她小小地骄傲起来,身边的他没有说话,就只是微笑着看她,由此窥见了一些她从前被隐藏起来的,少女时的样子。
待到送徐妈妈回家的侍女回来,谢霁清问得仔细,听说这位妈妈确实过得还算不错,东西也都悉数送到了。他放了点心,盘算着往后在陈郡,也该安排人多关照关照他们。
他眸子暗了暗,这么多年过去,和生母有关的仿佛只剩下这一对镯子,和这位徐妈妈。
谢元理有了新夫人,上院自然有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