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咸,别的都不错。”杨跃放下碗,“虽然你给我吃隔夜饭。”
“蛋炒饭的饭就得隔夜!”徐仪清推搡他一把,“我爸教我时重复了两遍。”
“噢。你有多余的漱口杯吗?”杨跃说。别人这样推他,他早就动拳头了。徐仪清这样推他,他却感受不到恶意。事实上,有一点愉悦填补他的胃,填补那些食物无能为力的部分。
“没,介意用我的吗?”
“可以用你的。”杨跃去书房拿自己的牙刷,跑去卫生间外的盥洗台刷牙。
刷牙出来,他回书房,掏出裤兜里的小盒子往牙齿上摁透明的塑料壳。
“你在用隐适美矫正牙齿。”徐仪清说。
杨跃点头。
那他的小虎牙会被矫正。徐仪清有点遗憾,接着埋头做英语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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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仪清核对答案,还是错了接近1/4。他叹着气订正。一抬头,杨跃蹲在凳子上,盯着他,跟雕像一样。
“你的英语不好。”杨跃笃定。
“英语是我最烂的一科。我还想考复旦,光被英语拖后腿。你把腿放下来,会从凳子上掉下去的。”
“我每科都差,分不出哪科更差。”杨跃的双脚踩回地面,“实在要说的话,语文最差。我以前有五年呆在伦敦,在学校不接触中文,回来很难理解古文。”
“慢慢来。你的数学这么快就看完了?”
“没,我走神了。”
“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专心一点或许每科都行。”
“办不到。”杨跃犹豫着坦露弱点,“我……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记忆会出现缺口。有很多空白。”
“啊,记忆断层。我初一沉迷魔兽,放假连打三天,再回校摸书也这样。后来有点事,戒了魔兽一段时间,这个症状才没有再出现。”徐仪清理解。
这是两码事。杨跃的心理医生说,记忆断层是他三个严重后遗症之一。
而杨跃说:“我尽量集中注意力。”
“不用太求结果,看书就当打发时间。”徐仪清说,“老玩游戏会腻的。”
第26章 有关饥荒
杨跃对着数学教材上的公式走神。耳边传来沙沙声,是徐仪清的笔划过辅导书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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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回国以后,杨跃不仅难以集中注意力,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去上课。
外部世界过于庞大、张牙舞爪、混乱无序。每周六他不得不面对心理医生。一切令他惶惶不安。
所以他逐渐在意食物。
他有钱可以购入,而且他可以控制和预测吃下去的量。食物是他唯一能全权掌控的东西。
他在意到这学期呕吐成瘾。吃和吐,日夜不断循环。如果不是他戴着隐适美,胃酸早已腐蚀到他的牙齿。
他持续将恐慌随着食物下咽。
深夜独自躺在住处的地板上,因为反酸呛咳得筋疲力尽。上午保洁来临前,他会随着设好的闹钟爬起来,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抱着膝盖,看着远处马路上变幻的车前灯。
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疲惫,可是安全。
他从不为此掉眼泪。
眼泪是软弱。
他不软弱。
他选择转移恐慌。从回国起,他就将恐慌转移到打架上。但他以打架逃避,又能逃避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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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他吃饱了。胃没有不适。不想吐。手机游戏玩腻了。
所以他只好瞪着面前教材。瞪着瞪着,那些符号和文字就展现了其本身的含义,钻入他脑子里。尽管他看得时断时续,徐仪清出声时,他还是意外于时间流逝。
“杨跃,11点了。”徐仪清含蓄提示。
“我带了牙刷,可以在你家洗头洗澡。”杨跃僵硬。一想到回住处,就有一颗石子卡住他的喉咙。
“你家距离不远。今天我不想下楼了。”徐仪清笑着拉他起来,“我会在阳台看着你回去。”
“书放你这里。”杨跃走到大门口。徐仪清给他开门。
徐仪清说:“好,我等你天天来蹭宵夜。”
“我不蹭。”杨跃按下电梯。
“周六下午出去打游戏吗?我爸忙着开新诊所,这周末我不回家,会和同学约去打魔兽。”徐仪清邀请他参加集体活动。
“打啊。”杨跃进电梯,回到自己的别墅,进入二楼卧室。
斜对面的九楼亮着阳台灯,灯下有人影。
他发微信:“我到了。”
阳台上的人影挥手,幅度相当夸张。然后九楼的阳台灯灭掉,卧室灯亮起又熄灭。
杨跃关灯入睡。
奇境排队十四年,终于找到机会铺满他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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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放学,两人和张正道、陈浩哲、蔡雨松等同学,一块儿去麦当劳底下的黑网吧。
杨跃第一次来网吧。
黑网吧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