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怔住,教练举报自己队里的成员,这种行为怕是前所未有。
“具体结果怎样还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蒋随越说越激动,“你想,他如果真的光明磊落,为什么要逃避检测?换成是我,我肯定积极配合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不光如此,我还要借此机会,好好刺激一下我的教练,让他心服口服。你说对不对?”
段灼觉得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王野这次实名把手底下的运动员给举报,其实要承担的风险是很大的,因为他们并不知晓张家延是用了什么方式躲避检测。
也许是在取样过程中动了手脚,又或许是用了未被列入名单的新型药物。
王野这样做,无疑是不给张家延任何退路,同样的,他自己也没有了退路可言。
可以预见,假如结果没有呈阳性,那么以张家延的性子,势必不会轻易放过王野,说不定会借舆论之势逼迫王野退出校队。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吧……”蒋随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仍然坚持,“我觉得教练既然能举报他,就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入行二十多年,看人的经验肯定比咱们强。”
“我不怀疑他的眼光,只是担心结果。”段灼实话实说,“张家延这几天运动量大,新陈代谢肯定特别快,这都一个多礼拜了,如果只是尿检肯定是查不出什么,哪怕是对他进行血检,也不保证能查得出来,万一他用的是新药呢?”
“我觉得不可能,你看国外那些奥运冠军那么有钱,用药还不是被查出来,他一穷学生,哪有渠道买新药?我估计他多半是用了其他方法逃避检测……”
段灼朝着急诊室病床看了一眼。
其实就算张家延的样本检测结果呈阳性,他也没办法丢下病重的段志宏跑去北京训练。
如果连他都不愿意管他,那段志宏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没有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绝对,只是垂下脑袋说:“我还得照顾我爸,没法走远。”
蒋随沉默两秒,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一番,换上比刚才柔软的语气说:“照顾你爸可以请人啊,缺多少钱你跟我说一声,我打给你,不够的话还可以问我爸妈要。刚才我也说过了,只要是医生说能治的就没问题,钱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操心。”
段灼的身旁路过一辆担架车,悬着的输液袋碰撞在了门口的铁树上,叶片上蓄着的雨水全都淋在他身上。
他走到没有人经过的角落蹲下,抬手擦了擦湿掉的脸颊,小声说:“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蒋随的分贝拔高了几分,带着很明显的困惑和小情绪。
段灼同样很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呢?”
那端的人顿住,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在你还在快递驿站兼职的时候,我已经回答过了——我想帮就帮,不需要什么理由。”
“那我不接受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蒋随好像真的生气了,“假如今天换了橙子的家人有什么事儿,我肯定也会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忙,给自己家人治病借点钱,说出去也不丢人啊?”
“不是丢不丢人的事情……”
段灼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今天如果换了别人要帮忙,他肯定接受了,但换作蒋随就是不行。
不论是透析还是手术,所需要的治疗费都不低,蒋随把钱借给了他,就只能问父母讨要零花钱,那么蒋随的父母必然会知道段志宏住院的事情,再往下,就会牵扯出他贩毒吸毒的经历。
他想,就算是再开明的父母,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毒贩的孩子走得亲近,为一个毒贩垫付几万甚至数十万的医药费。
他不想蒋随因为他而和自己的父母闹矛盾,更不想让蒋随的父母觉得他是个没用的软蛋。
说到底,他还是没能完全放弃蒋随。
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开得了口?
“不说话我挂了。”
蒋随的声音闷闷的,段灼很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那就先挂了吧。”
第一次,他们的电话没有以一声愉快的“再见”作为收尾。
下午三点多,最终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段灼拿着片子赶去医生办公室。
与之前的预判无差,段志宏患的确实是尿毒症,且已经发展到中期。
五十多岁的医师两鬓斑白,他皱着眉头对段灼说:“我之前看他身上有很多抓出来的瘢痕,冒昧地问一句,你父亲以前是不是有过吸毒史?”
段灼点点头。
“毒品对肾脏的危害是比较大的,我这边也见过不少吸毒患者因为无法戒毒,导致慢性肾功能衰竭的。”
段灼吓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的意思是,他还在吸毒吗?”
“这倒没有,”医生说,“我只是推导一下他发病的原因。”
段灼松一口气。
医生推了推眼镜:“他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