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人共影,檐上草生风。
柔弱无骨的少女陷在怀里,心念都为之一滞。霎时间,双臂也不知该张开、还是该环起。
立在丈外的小蛮也是一呆,随即眼底掠过几丝不屑和伤感,接着似笑非笑道:“咳!杨少侠、覃丫头,光天化日的,还烦两位稍稍体面些。有什么软语温言的悄悄话,不妨留到闺房再说。”
杨朝夕一脸尴尬且无措地望向小蛮,双臂正想将覃清从怀中拔出。不料覃清却先意识到自己失态,忽地从他怀中惊起,俏脸红扑扑道:“小蛮姊姊,莫要浑说。杨师兄……岂是那等狂放不羁之人。是清儿心中喜极、一时失仪,全与杨师兄无干……”
话音渐弱,底气愈虚,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要欲盖弥彰,说出这样一番站不住脚的话来。
杨朝夕心神稍定,登时想起此行正事,连忙拱手道:“覃师妹!今日偶然来此,全仗小蛮带引。皆因我有位朋友受了些伤,方才更染暑热之症,诱发了金疮痉。听闻王神医恰在此处,因此才冒昧登门、好求他出手诊治。”
覃清面上红晕渐消、暂时将万语千言按下,还礼笑道:“杨师兄见外啦!且不说你几度出手襄助祆教,于祆教众人有恩;便是此前被山翎卫擒去、你对清儿几番回护之情,清儿也当为你去寻王神医,求他妙手回春。”
小蛮也凑过来道:“覃丫头说得在理。我祆教中人自来知恩图报,王冰王神医又暂代教主之职,岂会对杨公子的朋友袖手旁观?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寻他。”
说罢,便似喧宾夺主一般,叫两个脚夫抬起肩舆,又嘱咐覃府家仆、将刘木匠带去前院东面的客房安顿下来。自己依旧在前,领着杨朝夕跨入覃府,径直奔正堂而来。
正堂轩朗,木门半敞,畅然大笑声从门中阵阵传出。
杨朝夕听得真切,竟是祆教曜日护法张松岳。自被从太微宫私牢中救出,又得神医王冰针砭推拿、奇丸妙汤疗愈,此时张松岳身子却已好了大半,冲着天极护法覃湘楚道:
“天极老哥!说起近来教中几桩大事,除了圣姑娘娘、唯有你才配得上‘居功至伟’四字!两都情势难逃查探,圣女入洛护其周全,罢市迫得公门服软,屡将王缙阴谋戳穿……张某人伤势尚未尽复,王神医不须咱家吃酒,只好先借贵府茶汤、以茶代酒,聊表钦敬之意!哈哈哈!”
笑罢,张松岳也不顾茶汤烫嘴、一股脑灌了下去,旋即又砸吧嘴道,“好茶!好茶!不愧是天极老哥的珍藏!比之前些时日、覃丫头送来择善坊的那些蒙顶茶,还要利喉三分!”
覃湘楚听罢,亦是哈哈大笑:“那时曜日兄弟,可还是洛阳城中威名赫赫的张武侯!小女清儿并不知你真正身份,又急着给她那屈死的罗师姊洗冤,才行了些人情往来之事,也是分所应当。哈哈哈!”
地维护法叶三秋也在一旁帮腔道:“嘿嘿!盛朝向来严禁官与商交游往来,以免助长贪腐之风。故此覃丫头才只送茶叶、而非金银细软,免得你被对头捉了把柄、因贿免职。这份伶俐圆活,也是青出于蓝啦!”
覃湘楚一面笑,一面摆手道:“小女自幼骄纵蛮横惯了,连我这做爹的也拿她无法。两位老弟快莫再谬赞她了!免得以后她寻了婆家,还要任性妄为,再叫人家撵出来……哈哈!”
神医王冰坐在上首,也是摇头笑道:“覃丫头虽不及你这当爹的老辣,行事分寸却丝毫不差,算是老夫的忘年交。你这般贬损于她,老夫岂能容你!”
“是极、是极!覃丫头机敏乖巧,怎会不受婆家喜爱?嚯嚯嚯!”
神火护法祝炎黎见状,也插入热论之中……
堂中笑语,自是茶余闲侃。
杨朝夕与小蛮听了,只是一笑置之。
只是覃清却双颊涨红,自觉被人调侃、失了颜面。当即门也不敲,“蹬蹬蹬”便闯了进去,气鼓鼓道:
“爹爹!清儿何时娇纵蛮横、何时任性妄为啦?清儿自幼修道、熟读诗书,又岂会不敬姑舅?哼!你这般人前背后编排清儿,是想教清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么?!”
众人皆是一愣,旋即笑声更大。
清儿看着围坐一堂的众人,个个仰头露齿、胡须颤颤,竟都笑得十分开怀。只觉双眸发烫、鼻子一酸,便要滚下泪来。
却在这时,小蛮已引着杨朝夕步入正堂,率先拢手作焰、向笑谈众人行礼道:“教主!天极护法!小蛮今日凑巧在坊中碰到了杨公子,便自作主张、将他请来这里做客,吃些茶点餐食。”
杨朝夕也忙抱拳道:“小道冒昧叨扰,实是事出有因,还请诸位叔伯兄长恕罪。”
众人见竟是他,笑声戛然而止,纷纷霍然起身。面上皆是阴沉不定之色。
有的恼恨他那日在明德殿上、故作“不偏不倚”之态,竟尔帮腔王缙,逼得圣姑离教。有的则感念他击败锁甲卫校尉王辙、帮着破开了太微宫的阴谋,想要还礼、却被身旁之人制止。
代教主王冰,扫了眼左右两边态度各异的教中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