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水声大作,水波乱溅,一人蹿上廊桥,他身后另一人剑光如电,掠起一大片扇形水波,直撞到前一人的后心——
她便明白了,笑一声,道:“果然气象庄严。”
那也便罢了,能透露那一处机关给她,便是已经还了情了,毕竟文臻也不觉得那算什么情分。
文臻怔了怔,隐约想起曾怀这个名字,是当年燕绥派到川北的卧底,被发现后被杀,后来燕绥有意让曾家子女继续潜伏,她为此还不满来着。没想到曾家女还是留了下来,还知道了这事,这是来还她的这点情分了?
肥狗浑身毛根根炸起!
她走上平台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渐渐静了下来。
文蛋蛋骨碌碌往前滚了滚。
每个回字型的四角便是如厕之地,也是唯一有门的地方,那侍女带着文臻进去,便在外头守候,片刻之后,文臻道:“麻烦递个妆盒,我要补妆。”
唐羡之微笑招手,便有侍女上前。文臻看正是方才那给她做眼色的侍女,也不动声色,跟着她绕过屏风,进入了小楼内部,小楼内部是一个回字形,中间天井便是粼粼的水面,有廊桥连接着各个房间,而每个房间都能看见廊桥上的动静,廊桥上的人也能看见每个房间的动静。
也只有回字形的设计,会让小楼主体分量更轻,至于中间这一块室内湖水,简直就是天然的屏障。
妆盒递了进来,深红的脂膏上果然用簪子写了极细的字:“曾怀之女曾有逊,谢当年大人进言之恩。扇琴十二柱,第七柱下有机关。”
不管唐羡之留住她是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为了要她做人质,只要人质能把唐城闹翻天,那就不叫人质。
那乙九便跃上廊桥,头一甩甩掉满头的水,冷哼
文臻抬眼去看,正看见远处不知是什么高楼,挑起高高的檐角,正挂着一轮浅浅弯月,其后便是连绵如远山的唐城起伏的屋脊,看上去沧桑又肃穆。
曾有逊看了,手指一抹将字迹抹掉,顺手将胭脂在自己唇上涂了,眼看文臻出来,笑着柔声道:“姑娘好了?姑娘且随我来。这小楼及唐城道路复杂,姑娘可莫要走错了。”
想要拿她做人质的人还没出生呢,小心反而被她牵制哟。
此刻,回字形的小楼内,湖水天井里,哗啦哗啦不断水响,正冒出一个又一个蓝衣人影来,都衣着紧身,踏上廊桥。
文臻猜想,因为小楼主体坚硬而轻,所以底部应该有螺旋状铁柱支撑,如此便能撑住一整座小楼在湖中自由上下,而编钟所在的亭子连同编钟,则是机关总枢纽,曲调便是机关的开启顺序,比寻常的文字或者数字更加复杂。
颤。
文臻便明白,这是人家不愿意她多事,节外生枝了。
跟着曾有逊走回楼前平台的时候,曾有逊忽然遥遥一指,笑道:“姑娘您瞧,那是咱们唐城名景,晓月钩沉。”
唐羡之的那只狗,趴在黑暗中,履行着它无形威慑的职责。
它毛一炸,唐羡之便察觉,回头看了它一眼,文臻忽然皱了皱眉,拍了拍自己辫子。仿佛辫子还在颤动一样。
那只肥狗诧异地瞪大了眼,两只琉璃珠儿碰在一起,文蛋蛋琉璃光彩的身体上倒映着肥狗圆溜溜的眼珠子。
他们都佩着阔剑,剑阔度也有区别,最窄的也有女子手掌宽,最宽的简直像个小铲。
小楼果然是木质的,是一种能够防水防腐的木材,质地坚硬却极轻,产量很少,价格昂贵,寻常大户会拿来制作马车,拿来造一整座小楼,那也就只有唐家了。
她想了想,抹平胭脂,也拔了簪子写了几个字,递出妆盒,笑道:“这胭脂不错,果然不愧是唐家。”
结果它忽然一睁眼,就看见那只曾经见它如见鬼,老远闻见它味儿便逃之夭夭,就在方才,还在它目光下颤抖的琉璃蛋儿,不知何时竟然滚到了它面前。
钻入了肥狗的颈项下的厚毛里。
不,不走。
胭脂上写着:“家庙接回来的人在何处?”
但进入之后小楼的高度感觉比外头看着矮,这显然是最上面几层不是这种设计,被封起来了,那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文臻敲了敲板壁,声音清亮,无砖瓦沉闷之声。
在廊桥上一人随手一拉,将人拉开,对底下喝一声:“乙九,够了!”
唐家已有准备,她现在便是冲出去,不知道燕绥现在在哪里,也来不及给他提供任何帮助,还不如留在唐城搞事。毕竟出去后就再没有这么能接近中枢的好机会了。
它为什么忽然不怕狗了!
头顶的发辫已经不动了。
文蛋蛋早已下山溜达。
而文蛋蛋在肥狗颈项下的厚毛里扯了扯,肥狗便慢慢再次趴下了。
花体小篆,精美秀气,乍一看就像胭脂边缘镂刻的花纹。
颤得文臻忍无可忍,伸手一拍,那辫子才安静一些,文臻对唐羡之抱歉地一笑,起身道:“我想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