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回归

    三十万边军营啸自残，徽州防线收缩被攻破，西番转瞬就能下青州。

    到那时……

    夜深了，营地却无法安静，远处山脉上的草木也无法安静，一片片簌簌而动，也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别的什么。

    那一声尖叫尖利高亢，声响超越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几乎是凄厉惨切的，在这静夜里传出老远，瞬间炸裂了整个军营。

    “那这些儿郎怎么办！三十万，三十万人命啊！”

    血淋淋的邱同被拖了下去，沉默的人群站在冷风里，一双双发红的眼，一只只紧握的拳。

    啸声像是能传染，更多人开始尖叫，大喊，长啸，翻身而起乱跑，衣衫不整狂冲，那些能刺破人耳膜的声响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响，越来越激烈，像巨浪高潮，海上风暴，一浪推着一浪，直至推至危险的最高处，然后轰然一声，爆了。

    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将军，走吧！走吧！帝王无道！天意如此！你我都已尽忠，是东堂气数已尽！我们都走吧！”

    当司空怀被惊醒，匆匆起身，在亲卫拥卫下冲出大帐，一眼看见前方无数营帐里冲出来的发疯的人，看见那些潮水般涌来的明晃晃的刀枪剑戟的时候，脑中便轰然一声：“完了！”

    到那时四野流星，山河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

    “将军！我们救不了——我们救不了他们啊——”

    再一抬头，看见漫山遍野，都是举刀擎枪，陷入疯狂，自相残杀的东堂士兵。

    “李小二！七营甲队！需要尿尿！”汇报的声音一路过来，已经有气无力，巡逻的人也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那个士兵软踏踏地进了帐篷，却脚下无力，无意中踩到了一个好容易睡熟的同伴。

    但是他刚刚冲出去意图收束镇压，就有快马飞骑而来，告诉他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然后他嘴一张，忽然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

    被人从噩梦中惊醒，再瞬间堕入另一个噩梦之中！

    他也逃了。

    几乎瞬间，所有人都蹦了起来！

    无数人浑身冷汗，两眼翻白，不断发抖，仰天长啸。

    当夜。

    几个旧将仰

    混乱中，有人在哭，那是邱同，被人趁乱救出了军牢，却一眨眼就看见这地狱般的一幕，他喊叫无果，自己的亲兵已经被打散，眼看着火光乱影里一片妖舞，那些视若子侄的年轻人们，陷入疯狂，自相残杀，邱同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死死抠着膝下的泥土，撕心裂肺，“天啊，大帅啊——”

    自古以来，就未有能在营啸之下完尸之主将者！

    监军也冲了出来，他是永王的人，一开始也是震惊骇然，但随即却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司空怀不敢面对营啸，一旦营啸爆发，他这个先帝委派的主帅也一定会被新帝给去职查办，但他是新帝首肯，永王看重的人，他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安抚了将士，三十万边军，就是他的！

    监军脑中轰然一声。

    邱同忽然推开搀扶他的人，挣扎着爬起来，拔起栏杆上一根火把，就往辕门上爬。

    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披上甲胄，翻身上马，却不是向着士兵群，也没去那些还在努力收束士兵的将领那里，而是在亲卫的拥卫之下，向大营外冲去。

时候了，还做梦呢！等你家大帅是吗？行啊！来人，把他拖下去！关到军牢。不许任何人探望，谁接近军牢三丈之内，一律射杀！”他指着邱同，“明日午时斩首！我倒要看看，明日午时，这辕门旗杆之上，悬挂着的，是他邱同的脑袋，还是他林擎的大旗！”

    他逃了。

    下青州长驱直入，世家必定会趁此时起事，整个东堂就会陷入战火。

    西番竟然重整旗鼓，倾举国之力，发动大军五十万，夜渡山**，趁徽州空虚，夺下了徽州！

    帐篷里继续人叠人，起夜的人们艰难地从人缝里爬出去，再在一步一个岗哨里屈辱里报上自己的名字营队和出帐事由，“李小二！七营甲队，需要尿尿！”的声音不断。而别的帐篷里有人不断翻身，用手遮住那些不断晃到脸上的灯光，抱着脑袋呻吟。

    突如其来的变故，统帅的蒙冤下狱，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突然面临的变化、高压、压抑、紧张、恐怖政策、长期的疲倦、睡眠不足、内心深藏的愤怒不满……再加上今日邱同所受的屈辱和生死威胁，那血淋淋的一幕，在最后一个小兵的临门一脚之下，终于集体爆发了。

    而就在百里之隔的徽州，那里竟然已经飘扬着西番的飞熊旗！

    只存在于传说中、在各国历史上都很少发生，但一旦发生就必然血流成河彻底毁灭的，军事史上最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监军浑身发抖，呆立半晌，终于在一个士兵翻着白眼冲过来要砍他的时候，也一声尖叫，跳上马拼命向营外蹿。

    那人霍然睁眼，眼底一片恐惧的漆黑。

    此刻他心中滚滚而过的，不仅是完了，还是“东堂完了！”

    营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