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又有杯盏粉身碎骨了。
整件事情,并非柴达木擅自出手,只不过原本定的弹劾目标是民部金部司郎中封宇,柴达木额外发挥了一下,把不痛不痒的长孙冲饮酒事件加了进去。
结果,一加一大于二。
李泰原本只打算刺激一下从来都袖手旁观的舅舅,让他在接**衡的铨(天平)上加砝码。
至于铨的哪一方倾覆,都不在李泰的考虑范围。
一败涂地,那就败好了。
反正,时间已经不多了,朝中的大臣已经受够了一介藩王搅风搅雨的。
越晚,越渺无希望。
本来大兄就有正朔之名,加上东宫的清洗,已经让怀有异心者敬而远之,那些鬼魅手段使不上了。
这一次东宫招突厥人的行动,李泰本以为抓到了天大的把柄,赶紧让麾下得力忠犬石文英扑上去撕咬,哪晓得浓眉大眼的大兄也会耍计谋了哟!
忠犬成了别人锅里的狗肉羹,连带还挖出一串受牵连的官吏。
虽说因为阿耶偏心的庇护,李泰成功脱身,可因此去西市一游的官吏,明白地告戒其他人:择主须谨慎。
一个易怒、凶戾的太子,李泰还觉得有几分胜算。
可是,这样的角色突然会用谋略了,那就可怕了。
还好,石文英遗留下来的侍御史之位,偏心的阿耶还是留给了自己。
出于想看柴达木与柴令武对决的恶趣味,李泰将远在泾阳的柴达木送入御史台,越级拔擢为侍御史。
因为对东宫的进攻刚刚挫败,得留点时间缓一缓,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长孙无忌,就成了李泰一试锋芒的目标。
非此即彼,舅舅怎么能不为外甥出点力呢?
不管是大外甥还是二外甥(仅指长孙皇后所育),你总得挑一个支持吧?
长孙无忌反手还击是在情理之中,指摘韦挺、杜楚客为魏王府勾结朝臣,也在李泰的预料中,甚至这本就是李世民默许的。
可是,杜楚客这个憨憨,居然去翼国公府上拉拢人!
蠢货,不知道帝王最敏感的就是兵权吗?
这下好了嘛,去黔州吃厥根粉做的都卷子,还有擀酥饼了,巴适!
柴达木的作为,无可挑剔,就是李泰的心里总堵了一口气。
“夫君天天算计这、算计那,不累么?”魏王妃阎婉嗤之以鼻。“万一,你们在前头斗得欢,阿翁心中真正的诸君在暗笑呢?岂不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不可能!”李泰怒目圆睁,神情隐隐有几分狰狞。
被人揭破“皮袍下的小”,恼羞成怒,实属人之常情。
如果阎婉真是在胡说,李泰最多一笑了之,唯其真实才扎心。
“稚奴贞观二年出生,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同安大长公主嫁太原王家,有意为与稚奴与太原王家缔结亲事,打破世家拒绝与皇室联姻的僵局。”
“耶娘爱幼子,你觉得,阿耶在你身上的偏爱,还能持续多久?再加上世家对他的支持,到时候,你觉得自己是不是个笑话?”
阎婉虽不喜争斗,却不乏智慧,一语道破李泰的窘境。
李泰虽气休休,却静心想了一下,一掌拍到桌上,震得茶壶晃荡。
“是了,本王就说,舅舅为何既不肯支持大兄,也不愿支持本王!原以为他是自持身份,若非爱妃提醒,本王还不曾想通透,他竟是想在稚奴身上投机!”
“大兄与本王年长,若登大宝,舅舅能获得的益处有限。若立稚奴,他就是摄政大臣!长孙氏富贵绵长!好算计!”
气呼呼的李泰,不管不顾地直闯太极宫。
左监门卫见到李泰,不敢稍事阻拦,只能任由他气喘吁吁地冲进后宫。
“阿娘呢?”
李泰急促的声音,传遍了甘露殿。
宫官尚寝澹然开口:“皇后娘娘去三清殿,为三位皇子祈福了。”
三清殿依旧在后宫。
李泰想得很清楚,要探明阿耶的心思,世间唯有阿娘能办到!
转道去三清殿,必然途经神龙殿。
在神龙殿门口的扶栏处,李泰看到了持苦读的李治,一腔无名火腾地升起。
“稚奴啊,这些狗屁不通的文章,不需要你苦读!那些是臣子的事。而且,你是藩王,早晚要赴藩国,做那混吃等死的猪,学这些东西,有屁用!”
李泰承认,嫉妒使他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