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拱手道:“请问这位小友,学功书院是这条路吗?”
此人问道:“此是作何?”
引路学生道:“先生曾言,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之理。”
却说一行人于道旁找人问路。
他取来看之,但见所有的书分为两大纲目,分别是文,理,上附一句话‘文为经为本,理以算为经’。
此人摆了摆手道:“我辈读书人,不为狷则为狂,岂可一味绳之。此子谈吐不俗,他日功名恐非在我之下。”
此人看得大开眼界同时又心道,网天下三教九流之才,林侯官要作什么?
读书人三五成群行过,神采飞扬,于道上高谈阔论,不以旁人听去为嫌。
此人投贴拜见,一位书院学生吃了一惊道:“不知居士驾临,有失远迎,里面请。”
抱独居士是此人的号,对方就是前一段朝堂上因进《闺范图说》,被弹劾结纳宫闱,而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罢官的刑部右侍郎吕坤。
不久此人走进一堂,但见堂上书以‘精一’二字的匾额,下面落款是林延潮。
“抱独居士,久违了。”
但见一名儒生行来,几人看去但见这名儒生背着书箱,一面行来一面持卷读书。不同于以往所见的儒生,但见儒生毫无埋首穷经的困顿之色,反是神清气爽。
此人点了点头,一旁下人道:“老爷,此人读书人好生狂妄。”
对方不由点点头:“小友谈吐不俗,愿请教高名!”
对方一笑道:“小小年纪居然要经纬天下,口气着实不小。”
他仔细看过书目,既有经学史策,亦有刑名,经济,民生之目,此外还有医术,九章,地志,堪舆,术数,农桑,匠作,格物,其中格物别有活物一门,甚至还有不少译书,其中一本为海外之人所著的《几何原本》。
那儒生看了对方一眼笑道:“读书可满腹经纶,作经纬天地之用,为何不读?”
林延潮笑了笑,他曾任过归德地方官,而吕坤是归德宁陵人,这么说当然可以。
说完此人迈入书院,先见好大一块空阔之地,上面铺义黄土,然后几十名学生打着赤膊围着四周奔跑。
这里赵南星神色一黯道:“只是眼下国用匮竭,危局至此,人心溃散至此,怕只怕林侯官不肯复起。此刻真有安石不出,奈苍生何之叹。”
那儒生笑着道:“懒作住山人,贫家日赁身。书多笔渐重,睡少枕长新,让老先生见笑了。”
书架上的书虽多,却有一本总目可供索引。
此人微微一笑道:“好大的口气。”
二人寒暄一阵,吕坤道:“敢问大宗伯,匾额上的精一二字,可是事功之道?”
“既是杂书,又何必读之?”
此人自顾道:“似有几分门道。”
“不知小友读得是什么书?”
那儒生笑道:“杂书不值一提,让先生见笑了。”
与大儒说话,常要兜一阵圈子。
对方抱拳笑道:“不敢当山阴刘宗周!学功书院二年生!”说罢离去。
学功书院数里外一岔路。
“不敢当。”
吕坤拱手道:“吕某见过老父母!”
此人点点头道:“不错,天地万物只是一气聚散,体为器,神为道,有器则有道,器若不存,何足言道!”
此人转过身但见一名身着襕衫的长须男子站在身后。
他转过头来打量四周,但见精一堂三面都摆满书架,书架上不是经史子集,而是书院讲师学生写的文章。
能得这位理学大家称赞,学生也是很高兴道:“先生说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精一,有贞两大学院学生每日功课,都要绕此跑五十周。”
此人笑道:“无妨。”
杂役捧上茶后,二人于堂上相对而坐。
对方行至书院,但见书院四面以黄墙垒成,正门处书写着‘学功书院’这几个大字。
此人自顾道:“简陋虽是简陋些,缺少了大书院那等古朴之气,却也称得上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再观此处学生少了几分谦退之气,既愿不为白丁,亦不愿为鸿儒,有些意思。”
邹元标不仅向赵南星及他的众学生讲明,还以他东林巨头的影响力,向吏部尚书孙丕扬等朝堂诸公大力推举林延潮入阁。
邹元标笑了笑,踱步而行道:“安石不出,奈苍生何?安石一出,苍生奈何?林侯官虽非谢,王二公,但他不出则真无可奈何了!”
此外壁上还用水牌写着几句先贤之言,其中一句是苏洵之言‘天下之学者,孰不欲一蹴而造圣人之域’。
林延潮知吕坤实因替孙丕扬受过而罢官,同时他与沈鲤交情也交情不错,而且还是当今名儒,那么他此番而来究竟为何,他不得而知。
此人驻足于片刻,闻朗朗之读书声传来。
那儒生还了一个礼,指道:“顺着这条路向北里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