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运筹帷幄

    王衡闻言大吃一惊。

    林延潮与沈一贯在阁中因此起了争执。

    而今论器小多忌，林延潮未必在张居正之下啊。

    此事传到了张居正耳里。结果张居正大怒，他立即召吕本之子，中书舍人吕兑到朝房问道：“主上问尊公起居，舍缘受知?”

    王衡劝解道：“昔日楚庄王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其国人以鸟喻之，楚庄王答曰，此鸟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相爷不也是如此吗？”

    当即他起身来到值房套间后，走向坐在摇椅上闭目休息的林延潮。

    王衡道：“家父素来闲云野鹤，从来没有恋眷权位之意，自归隐山林后，此意更坚，早已是不过问世事，何况近来身子也不好，更是无能为力了。”

    王衡看完条子，不由脸色巨变。

    吕兑闻言大惊，立即上疏辞官跑路。

    天子还未亲政时，有一日天子向辅臣询问，昔年嘉靖时阁臣吕本在家安否?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你以楚庄王喻仆，仆实欣慰。但为今之计唯有请令尊再度出山重整河山才是正途。”

    但见林延潮对窗叹道：“仆本以为平定播州，朝鲜后，能让朝廷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再革除积弊，但是山西，陕西竟又遭大旱！”

    但王衡深信林延潮之能，林延潮解决漕弊的方式，就是如此一点一点的加码。

    但王衡明白。确实在很多政见上，林沈二人持相反的的态度，赵志皋去位后，二人就有些无法调和了。

    原先朝廷用运军负责河漕的漕运，但后来运河被沿河官吏盘剥的太厉害，结果逃亡无数。

    王衡闻言已是红了眼睛然后道：“相爷还请宽心，两省巡抚已督促百姓屯垦番薯备荒了。”

    二人关系到底如何，唯有林延潮与沈一贯二人清楚。

    有段故事，王衡是耳熟能详的。

    何况眼下他权倾天下，朝堂都是他的门生故吏，自己的父亲现在入阁未必能压得过他。

盐政的方法差不多。

    现在官场上对林延潮与沈一贯之间关系揣测很多，大部分认为是势如水火，但这些传闻多是不实，在更进一步的京官廷臣们看来林延潮与沈一贯的关系没那么差，至少在表面上还保持着一团和睦的样子。

    当时吕本已经七十余岁了，路也走不动，天子不过听说了吕本的名字，随意问了两句。张居正居然以为天子有召吕本回朝取代他的打算，将吕兑叫来好一顿质问。

    林延潮神色一焦，立即起身拿起奏报看了一遍。

    但此事却遭到了政见保守的沈一贯的反对。他认为此举必会遭到运河激变，为政之要在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衡虽不知道历史上这些船民因被盘剥，最后不得不形成漕帮对抗官府，以至于后来的清朝只能对漕帮睁一眼闭一眼。

    于是朝廷想出了种种办法，比如提高运军的粮饷，允许漕船来京途中夹带私货，甚至不惜用海漕来避免这些陋规等等。

    若是他们敢反对，朝廷则给予海漕更大力的支持。如梅家为首的海漕商帮都看着这一块呢。所以林延潮提出将海漕漕额从原先五十万石加至一百三十万石，河漕漕额从三百五十万石减至两百七十万石。

    至于林延潮治理漕运的办法，就是让朝廷默许运兵将输漕之事给沿河商帮代办，同时对沿河州县对漕运盘剥太厉害的，朝廷予以严惩。

    王衡立即给林延潮披上外袍，但见林延潮一手持公文，一手负后于值房里踱步。

    可以看出林延潮十分疲倦，方才刚刚睡下。

    但林延潮对沈一贯一直采取忍让的态度，容许对方在很多事上拍板。

    林延潮点点头道：“仆懊恼并非山西，河南之事，而是仆入阁以来一直碌碌无为。”

    王衡坐在公案上刚写完一个条子，这时候门吏推门入内给了王衡一个条子。

    林延潮见王衡惊色，不由笑道：“辰玉想到哪里去了，你是我的左膀右臂，秉政以来多有借重你的长谋，至于老相爷，林某更是敬重有加，无论是他将来身在何处，

    “记得当初未入阁时仆曾与令尊言过，仆入阁三年不更大政，任其而为，三年后再行变法。如今仆已入阁已是三年，但说来变法之事，仍遥遥无期。说来都是仆自视过高了。”

    而且王衡看得出来沈一贯颇有野心。沈一贯在阁经营那多年，浙党可谓遍布朝堂上下，如右中允陈之龙、户科都给事中姚文蔚、工科给事中钟兆斗、吏部员外郎贺灿然等，此外蜀人刑科给事中钱梦皋、御史张似渠、齐人御史康丕扬都是他的心腹。

    王衡道：“启禀相爷，山西，河南巡抚来信，山西，河南两省从去年八月起，已是半年不雨，现在土脉焦枯，河井乾涸，二麦尽槁，赤地数千里，受灾百姓达数百万啊！”

    王衡纵然不忍心还是道：“相爷，相爷。”

    林延潮眼睛一睁坐起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