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火”是个好东西。
入口如火烧,入腹如火燎。
一碗下去先燎腹,二碗下去再燎血,三碗下去就燎体。
四碗下去,羽化登仙——感觉,感觉自己已经羽化登仙。
细细切碎的臊子肉, 肥瘦相间,炒好以后放入烤好的饼子里,一口咬下去,满口流油,油而不腻,委实可口。
再配上一口雪中火。
神仙的日子都不换。
“哈!”
部族首领乌牛舒服地吐出一口酒气, 只觉得这里是多么地美好。
若不是今天与眼前这位汉人管事第一次见面,看在对方给了自己这么多好处的份上,他都想要和对方结成兄弟。
“你们比东边的汉人好得太多了, 明年我们还会来这里继续来这里。”
译者也喝了不少,有些大了着舌头给乌牛做翻译。
他伸出大拇指,“要是那里的汉人也像你们这样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起了这么远的路过来了。”
许游微微一笑,然后又摇头道:
“这个嘛,其实我们也想过去的,只是那边的人,和我们并不是一伙的。”
“我们都叫他们魏贼,他们和我们是死敌,他们是不会愿意让我们过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两人倒上酒, 然后晃了晃酒坛,示意里头已经空了。
乌牛点了点头,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又咕噜地说了一句, 再珍惜地抿了一口酒。
译者说道:
“我们也听说了,这些年你们一直和他们在打仗。”
“早些年的时候, 轲比能还在东边,也经常跟他们打仗。”
“我们还知道,以前在这里的部族,也是听命于他们,也经常跟轲比能打仗。”
许游听到对方提起轲比能,眼中目光一闪,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轲比能被魏人赶到西边的那些年,还留在东边的部族,现在都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有些人重新听命于魏,魏贼?”
有了好处,译者很快就入乡随俗换了叫法:
“更多的,是各个部族之间日夜厮杀不停,每天都有部族消失,又有不少部族冒出来。”
他说到这里,不禁叹息道:
“更北边的高车人也趁机不断南下,不断抢夺我们的草场。”
“高车人?”
“就是大漠最北边的丁零人,他们喜欢用高大的车子拉东西, 所以也叫高车。”
许游点头,表示明白了。
许靖好歹也是季汉的第一位司徒,许游作为许靖的孙子, 这点学问自然还是有的。
前汉的时候,苏武在北海(即西伯利亚贝加尔湖一带)那边放羊,没有粮食吃,只能挖野鼠洞,抢老鼠所储藏的果实吃。
后来匈奴人于靬王到北海打猎,见到苏武之后,很是钦佩他,于是给他送了衣食。
哪知好景不久,于靬王病死,苏武没了庇护,丁零人在冬天趁机把苏武的牛羊都偷走了,让他差点没冻死饿死。
也就是说,从前汉那时起,丁零人就已经生活在北海那一带了。
作为大汉子弟,许游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段历史?
所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外面,突然问道:
“所以你们这些大黑牛,其实是从南下丁零人的手里得到的,对不对?”
乌牛和译者顿时大惊: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游笑而不语。
同时心里鄙夷道:
你们这些胡夷,连文字都没有,又如何知道汉家史书之悠长?
看到许游高深莫测的模样,乌牛顿时心生敬畏之意,只道对方是用不知名的手段,知道了自己的所有一切。
当下便又说了一些话。
译者继续翻译道:
“不敢瞒大人,这些大黑牛,确实是我们从南下的丁零人手里得到的。”
“他们所在的北边,有一种野牛,又高又大,力气极足,而且从小生活在冰雪里,所以又很是耐寒。”
(即曾遍布欧洲至西伯利亚的欧洲野牛,同时也是后世美洲野牛的祖先)
“那些丁零人,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把自己养的母牛放出去,引诱野公牛前来配种。”
“所生下来的牛,就是这种大黑牛。这种大黑牛,力气很大,高车人用这种大黑牛来拉他们族里的大车,可以拉很多东西。”
这就解释得通了。
许游再次若有所思,他想起了一个事情:
听说会首前来巡视并州的时候,就曾提起过高车。
不过那个时候仅仅是从鲜卑人嘴里打听到的,没有人亲眼见过。
现在这些大黑牛,可算是间接的证据。
北方大漠草原的胡人,果然真如会首所言,简直就是韭菜——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