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
满城喧嚣,就连往日肃穆威严的皇城,也是染上了一层喜庆。
但,放眼整个皇宫,有一处地方,却,依旧冷清乃至于压抑。
白纱飘荡, 烛火闪烁,硕大的宫殿之中,灵堂依旧,空无一人。
阴冷,压抑,亦是一直缭绕笼罩着这座大殿。
也唯有殿外,有一队锦衣卫执守, 不过,在这停灵之处, 也没几人会来查看,更何况此时尚处正月,那更不会有人来这灵堂触这个霉头。
故而,这几天,这队锦衣卫,倒也放松得很,三两汇聚,坐在火堆前,吹嘘闲聊,好不惬意。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还早着呢!”
“俺前些日子告假回家,特意去天寿山打听了一下, 那管事的说, 才修了个大概,估计至少还得要个好几年。”
“而且,你们没听说嘛,负责修筑两陵的那些老爷们, 串通一气, 贪了好几十万两银子啊!”
“胃口真他娘的大,这不,直接撑死了,俺听说,当时,秦国公亲自赶赴了天寿山,直接把那些管事的都抓了……”
“俺还听说,咱们锦衣卫也有参与了调查,只不过听说国公爷将这案子交给了刑部都察院,没让咱锦衣卫继续查了……”
“不然的话,俺怎么也要找点关系,调出去跟着查案抄家,那些个官老爷,可一个比一个肥,随便捞点,都够咱们吃上几年了……”
众锦衣卫交谈甚欢,可,谁也没注意到,在院门处,两道身影,却是悄无声息的伫立在了院门口。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一身蟒袍,一身龙袍,亦是清晰的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李叔,他们说什么很肥啊?”
小天子懵懂一句话,这院中的喧嚣,亦是骤然停滞。
当看清楚来人之身影后,这群锦衣卫,脸色亦是瞬间煞白。
“小的参见陛下,参见秦国公!”
瞬息之间,这院中,便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满院惶恐,莫过如此!
“滚回锦衣卫,自己去领罚!”
吐出几字,李修未曾多言,牵着身旁的小天子,便朝灵堂而去。
众锦衣卫面面相觑,却是大松一口气,连忙起身,也不敢多待,狼狈的朝院外跑去。
“陛下你知道,刚才这些锦衣卫,犯了什么错嘛?”
灵堂门口,李修却是突然驻足,低头看向身旁的小天子。
“犯错?”
小天子尚且懵懂,皱了皱小眉头,好一会,才道:“朕不懂……”
李修轻笑一声,并没有什么意外,缓缓蹲下身:“不懂没事,今天,臣就再教一下陛下。”
“李叔你教朕吧,娘说了,李叔您教的,让朕都要记住。”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天子,李修也不禁有些感叹,不得不说,人的成长环境,真的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
如今天子,不到三岁。
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孩,或许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在玩泥巴,可眼前的这小天子,从出生,便被寄予了厚望,尤其是当初崇祯遇刺,自知命不久矣,更是多有严苛对待。
崇祯驾崩,周太后显然更加严苛。
不到三岁,如今,俨然已是小大人,一切,皆是有模有样。
“陛下为天子,整个国家,都会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故而,凡事,一定的三思而后行,对臣下,也必须得有一定的包容。”
“凡事,有利有弊,切不可仅仅单看一面,就下定论。”
“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一点,陛下一定要分清楚。”
“利大于弊,弊大于利……”
小天子喃喃自语着,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李叔,朕记住了!”
“陛下真厉害。”
李修站起身,牵住小天子,这才看向这阴冷空旷的灵堂。
白纱飘荡之间,崇祯帝的灵柩,置于殿中中央。
望着这厚重肃穆的灵柩,李修眉宇间,亦是不禁浮现一抹黯淡之色。
沉寂许久,他才迈开步子,小天子亦是懂事得没有多言一句,默默的跟着李修走到了灵柩旁。
望着神色稍显黯淡的李修,小天子亦是明显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位李叔,似乎还从未有过如此神态。
“陛下,改革,要开始了。”
李修轻抚着冰凉的棺木,似是在汇报一般,一点一点的诉说着。
诉说着这当年君臣两人,早已决定好的进程。
君主政,臣主军。
一切,皆是那般的理所当然,亦是顺畅至极,在那时的李修看来,一切,应该是无比光明的。
可世事不如人愿,一场刺杀,局势,亦是偏移到了从前李修完全没有预想到的方向。
阴阳两隔,国事江山尽托。
是荣宠,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