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异常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在场者耳中,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黑。
太监总管无奈,只得示意他取下棉花耳塞,然后又重复传了此话,刘元基得知外头还未打起来,心中一阵失望,又听闻太后来了,想着许是又来了一个兴师问罪的,轻嚷了一句,“那个老虔婆来朕这里做什么?就说朕困乏了,让她回慈宁宫去好好吃斋饭,莫要多管闲事!”
这句大冒犯的不尊之言,亦传遍了内殿的每一个角落。在场者,尤其是太后的脸色,变得愈发差。
太监总管还要劝,太后却是等不了了,她朝着寝殿中,夹着怒火大喝一声,“先帝遗旨,本宫倒要看看,有谁敢不来接旨!”
刘元基听到是先帝遗旨,浑身一震,这才不敢耽搁,从床上迅速爬了起来,然后拄着拐杖来到寝殿外,佯装恭敬地给太后请安。
先帝临终之前,是传了两道密旨给太后,让她在特定的时间颁布。
太后知道先帝的脾性,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这两道旨意,是针对刘元基而特意制的。可太后先后失去了两个爱子,她为了不再生事端,又担心今后老无可依,便一直没有动过拆圣旨的心思。
面对刘元基的不孝不敬,她总是装作不放在心上,又想着有卫国公府与娘家顺国公府匡扶,就算皇帝昏庸了点,晏朝也不会大乱。
今日若不是沈浓绮前来求旨,她约莫也不会请这两道圣旨出来,毕竟她相信侄儿周沛胥的能力,他怀有惊世之才,定然能将此事处理妥当,可阵阵朝臣们的哭嚎声传来,又加上沈浓绮苦苦相求,太后到底还是捧着圣旨来了太和宫。
其实直到踏上玉阶时,太后心中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圣旨昭告天下,但在听到“老虔婆”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纠结都烟消云散。
太后瞧着眼前刘元基丑恶的嘴脸,哼笑了一声,然后命人捧上了两道圣旨,一道圣旨用绿绸系上,一道圣旨用的是红绸系上。
“先帝临终前托付给本宫两道遗旨,嘱咐本宫说,若有一日朝局生变,才可将其解开。届时若是皇后怀胎,又或者已诞下皇子嫡嗣,便颁布绿绸带的这道圣旨,若是皇后、嫔妃皆未产子,那便颁布红绸带这道圣旨。”
说罢,太后抬手取了绿绸圣旨,解开绸带,喊了一句,“先帝遗旨,诸臣听旨!”
在场者,连同怀胎六月的沈浓绮,都纷纷跪倒在了地上。
“晏朝已逢大难,朕痛心不已……”遗诏上先是道了几句悲春伤秋、晏朝威武不再的话语,然后话锋一转,
“朕将江山交至太子手中,盼着他能敏于事,且慎于言,可想来太子还是令朕失望了,既然他天资有限,于晏朝没有助益,那从今以后,太子便不得插手朝政,不妨退居深宫,勉力做个守成之主。
虽不退位,但要让贤。其一,即日起,将传国玉玺交至太后手中,由她交给适宜之人运用妥当;
其二,若是皇后产下皇子,龙鳞卫可直接抽调到嫡长皇子身侧守护;若皇后尚在孕期还未生产,便由皇后决定,是否要接管龙鳞卫一干人等。钦此。”
诸臣叩拜圣恩,唯有刘元基一人跪在地上缓不过神来。
此遗诏将刘元基的退路尽数堵死!没了玉玺,他在朝中唯一的话语权便被剥夺;没了龙鳞卫,他在朝中便再无亲兵,只能任人宰割!
他方才还是令晏朝所有人仰望的皇帝,现如今一下跌落云间,被打回了原型!
“不!不可能!这圣旨是假的!先帝临终前已缠绵病榻许久,哪儿来的气力写圣旨?!假的!都是假的!龙鳞卫!来啊!快把这两个假传圣旨的人杀了!快!”
刘元基想要拄拐站立,激动之下没有成功,又跌回了地上,干脆哭喊着赖在地上叫嚣了起来,行如疯魔。
“休要胡言乱语,此圣旨上盖着先帝的私章!岂容你在此处胡口乱邹?!”
太后直觉心中一阵畅快,她居高临下,垂眼瞧着刘元基,就像在瞧一只即将死绝的臭虫,冷冷道,“先帝可以捧你上天,也可扯你落地!你今日所为,便是应得的下场!”
“母后!母后!儿臣错了,您饶了儿臣,儿臣今后一定好好孝顺您……”刘元基爬到太后脚旁,还想要摇尾乞怜一番。
太后退了几步,冷哼一声,“现在倒母后母后喊得亲热,方才还喊本宫老虔婆呢!”
刘元基此时才明白过来,他今日犯下的种种过失,再加上这道圣旨,被夺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现在唯一能够争取的,便是龙鳞卫的掌控权。
只要还有龙鳞卫这批精良武力在手,他无论想杀任何人,想做任何事,龙鳞卫都会无条件帮他办到!
只要龙鳞卫还在,他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可眼下他说了不算,决定权在沈浓绮手中,沈浓绮是何人?那是对他再痴情不过的女子!
他一点点爬到沈浓绮的身前,扯了扯她华丽无比的冕服裙摆,露出一脸痴笑道,“皇后,皇后你对朕向来衷心耿耿,一定不会收走龙鳞卫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