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骑垮了一匹马,在接引使臣的带领下星夜兼程,赶赴铁门关。
一行九人穿过了北天山下的沙漠,直奔东天山,翻山越岭抄近路,避开了庭州的外交繁复,又从西边绕过西洲,直奔铁门关前线。
整整两日,眼看还有百余里就能见到铁门关城墙,赵正坐下的第二匹马却也要扛不住了。
趁着换马换马鞍的功夫,赵吉利跟着向导去打了一些水,没想到就在水源地边,赵吉利见到了三个回鹘军士的尸体。
想到查看了一番,脸上神色顿时就变了。
“是汗帐的宿卫。”
赵吉利睁大了眼睛,“啥意思?这地方也有吐蕃人?”
向导说道:“此处往东不过六十里,是西洲。西洲扼守东境,如同铁门关扼守北庭南境一般。约茹人从楼兰北上,打下尹州就能绕过南天山,直面西洲。但西洲盆地只有城池,没有关墙。是以蕃军小股人马得以渗透到铁门关背后,袭扰辎重补给……”
“那铁门关守个什么劲?这四处透风的防线守来何用?”
那向导却道:“将军不知,大漠中以绿洲为据点,绿洲外没有水源,等于死地。只要卡住绿洲通道,蕃军大队便进退不得。小股精锐虽是烦人,可他们想要深入北庭,必定一步一步,稳步推进。铁门关是险地,西洲是要地,那里有汗庭一万兵马,并不容易失守。只要西洲军马在,约茹人便就不能越雷池半步,铁门关不至于腹背受敌。”
赵吉利也不是完全不懂险要之地的重要性和联系性,但他没有正经八百随军出征过,不太懂得一些大漠中的军阵知识。眼下见那向导愁眉不展,便问道:“既然如此,向导又担心什么?”
那向导拎着湿漉漉的水袋,摇了摇头,说道:“将军,这些死去的是汗帐的亲兵,日常是拱卫可汗与可敦的。可汗人在铁门关,而他们出现在此处,怕是护送可敦来了。”
赵吉利嗤笑一声,“你家可敦不好好呆在庭州,跑铁门关来作甚?她能冲锋陷阵?”
那向导也不说话,骑上马便要去找接应使。赵吉利把水挂在马褡上,骑着追了回去。
赵正正躲在马肚子下避暑,看头顶的太阳雪白雪白的,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热风一裹,和烧着了一般。他吐着舌头听赵吉利说了水源旁回鹘汗帐宿卫尸体的事,抬头看了一眼接引使,正在不远处和向导说话。
“咋弄啊?”赵吉利坐在赵正身边,皱着眉头问道:“这事管不管啊?”
赵正心说这事怎么管?他要去见阿史那汗,又不是去见阿史那的汗妃。汗妃又不影响唐鹘联盟,再者说了,他是大唐公主仪驾的护送使臣,大唐公主千里迢迢跑到安西来,是要嫁给阿史那汗的。赵瑶林与阿史那的汗妃,是天生的死对头。
这事还不明白吗?死道友又不死贫道,有那精神管这闲事,还不如多甩两马鞭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能伏击回鹘汗帐的吐蕃人,应该也不会少。可眼下他手里算上自己,就七个人,再加上两个回鹘接引使,九个人。
费尽心思去管这闲事,结果人没救出来,到头来死的是自家兄弟。万一人救出来了,再一看,不是汗妃,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又该如何?谁说宿卫护送的就一定是汗妃?不能是王公大臣之类的?
左右都亏到天山它姥姥家去了。
赵正灌了一口水,道:“歇息一会,准备赶路。”
赵吉利有些不甘心,“真不管了?”
赵正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刚想走,回鹘那接引使臣却迎了上来,他朝赵正拱手,然后“冬”一下跪倒在地,“天使!汗帐有难,我须得去打探清楚。往后不过百余里路,出了这片沙漠往西南去六十里,有一处农牧村落,名唤哈拉尔。哈拉尔北离铁门关八十里,若是日夜兼程,今夜子时前天使便能到关城下。”
“也好!”赵正心说反正如今已过了东天山,只要上了路,找到了绿洲,接下来的路也不难走,于是便点了点头,“你且去便是,向导留下!”
“那是自然!”那接引使爬起身来,与向导交代了几句,便上马离开,往西去了。
赵正几人歇息了片刻,甩掉了不能跟随的马匹,趁着太阳就要下山的空当,决定先到哈拉尔再看看情况。
向导沿着沙嵴开路,绕了约莫一个时辰,大片大片的沙丘渐渐消失不见,抬眼望去,满是鹅卵石、沙砾的戈壁滩。马队加快了脚步,拖着驮马在广袤的隔壁上奔驰了起来。到太阳下山之前,赵正隔着一处风蚀了的古河堤,终于看见了远处有一片树梢。
“这景色眼熟!”赵吉利哈哈大笑,“这不就是河西的地貌么?”
“你才到了多远的河西?方才的大漠,才是河西的真面目!”赵正边说催动马匹上了堤岸,马蹄踩碎了风干土层里的贝壳,碎石与浮土“哗哗”地往下滚落。跟在身后的赵吉利迷了眼睛,他伸手挥了挥,再一抬头,却发现前面的赵正不见了。
“元良!”赵吉利喊了一声,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拉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