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岚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而后小声问道:“夏姐,尊上他……他不进阵法里么?”
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那道像太阳般明亮而不可直视的身影,陆鸣巳依旧守在天空中的缺口前,缺口已经缩小了一半还要多,可那个人挥出的剑气却依然锐利又灼人,只是他的一袭白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坠在身上,带着一种不祥的沉重。
也不知道他休息过了没有……
危岚不着边际地想着。
他纵使再讨厌陆鸣巳,也不会希望他因守护巫族牺牲。
白夏看出他的局促不安,了然地勾了下唇:“你说阿巳?他不能进阵法里,界壁缺口持续的时间越长,虚空中自遥远地方而来的强大妖魔就越多,那些妖魔和刚开始进来的低级妖魔可不一样,是有智慧的,他们很可能不会强攻巫族,而是选择躲起来,等到避开了修士,再找只有凡人的城镇作恶……”
“若是被他们从阵法里逃了出去,混入凡人的城镇里,那就麻烦了,所以阿巳必须受在缺口处,不能放走任何一只高级妖魔……”
危岚抬头看了一眼高空处的那道身影,欲言又止。
白夏似乎是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有人能替代阿巳,只有仙尊才能在无数闯入的妖魔当中,一眼分辨出里面是不是藏着高等妖魔。岚岚,放心吧,阿巳那家伙啊……虽然傲慢得令人讨厌,可他也有傲慢的底气,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来,但凡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区区妖魔,自是不足挂齿。”
夏姐倒是对陆鸣巳了解得很透彻……
危岚嘴角抽搐了一下,木着脸点了点头。
因为有了阵法的辅助,对付妖魔轻松多了,也至于危岚能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陆鸣巳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陆鸣巳的每一道剑光还是锐利如斯,可他却总觉得,剑光不如最开始那样明亮,还有……不知为何,有时候,陆鸣巳的剑光总会发生莫名的偏移,让本应死在他剑下的妖魔能够躲过那道致命的剑光。
危岚有些好奇,那个人……会感到疲惫么?还是他就像所有人认知里的一样,强大到超出了常人想象,既不会累,也不会痛?
可怎么会不会痛呢?没有人受伤了会不痛……
即使那个人是陆鸣巳,是战无不胜的明辉仙君,他也依旧是人。
危岚突然想起来,前一世他刚与陆鸣巳结契的时候,陆鸣巳也总是带着一身伤回到镜寰界,最严重的一次,他刚踏入寝殿就昏了过去,那时候的危岚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用一种平静的态度去面对受伤的陆鸣巳,他每次都难过的要死,宁愿透支自己也要帮他梳理体内□□的灵力,想着哪怕能稍微减轻一点他的疼痛……也是好的。
前一世,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危岚问他痛不痛,他永远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一笑,告诉他,不会痛的。
那时候危岚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是不痛的,而如今的危岚,却已经不在意他到底痛不痛了……
他只是有点好奇。
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受到了停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来自于谁,高悬于天际的那个人,突然低头看了过来,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危岚对上了视线。
第56章
危岚琥珀色的眸子宛如月光下的湖泊,平静得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心里的情绪,清澈见底。
那平静的湖水里浮上来淡淡一层好奇的情绪,再没了牵肠挂肚的担忧,同这世间每一个仰望明辉仙君的人……没有任何不同。
渴望从那双眸子里发现点什么的陆鸣巳,突然死死握紧了手里的剑,用力到指节泛起青白。
——他想看到的那种关心,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他告诉那个人,他也是会疼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会再次为他荡起涟漪么?
剑柄上的纹路膈得陆鸣巳掌心生疼,他却胆怯到不敢去探寻那个问题的答案。
曾经他视若敝履的殷切挂怀,如今已经成了他求而不得的渴望。
心绪的波动给了心魔劫趁虚而入的机会,眼前那一道虚影突然变得凝视了一些,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眸子里盈满了对他的关心,那人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轻声细语地问:“阿巳,你痛不痛?”
陆鸣巳轻轻扯了下唇角,泛红的眼底暗流涌动。
假的,都是假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可为什么……就算明知眼前的人是假的,他还是不舍得毁掉这道幻影呢?
难以言喻的悲哀萦绕心间,陆鸣巳刺出的剑尖无法自控地偏了一点。
一次又一次被心魔逮到可趁之机,陆鸣巳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像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小丑,宁愿在虚假的幻梦里得到片刻安宁。
他指尖握紧,翻涌的灵力搅碎了眼前的虚影,而后再一次看向地面上那个人,看向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琥珀色双眸……
然而,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曾经的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