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仍是一丛一丛的枝叶影子,被路灯照着微微地晃。秋风渐凉,从窗缝里又送来些细雨的味道。江含月枕在周煦的手臂上,听着雨打梧桐的细密声响和他轻微的鼻息。
记忆里也有一个这样下雨的秋夜。
她忘记带伞,抱着书包跑过宿舍门口,直奔学校后门的夜宵摊。雨水濛濛的,更像是湿重的雾气,沾染江含月的头发和校服。她顺着风里飘来的呛辣味儿一路小跑——全家福烧烤套餐,驱寒饱腹,是无数八中学子每晚百米冲刺的目标。
离烧烤摊越近,那股烟熏火燎的油脂香气就越浓,在寒凉雨夜里越发勾人垂涎。蓝白红条纹的遮雨塑料布支起一个个夜宵摊点,宛如法兰西共和国在八中建立的美食飞地。
江含月挤进人潮中,摩肩接踵的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或拿着湿淋淋的雨伞,或和她一样满身水汽,众人在两排夜宵摊之间的小路上挨挨挤挤,前进得比平时更加艰难。待靠近烧烤摊最外围的那圈人墙,江含月的校服已经全部沾湿,寒气透过卫衣直接侵上皮肤。
她不由得打个哆嗦,抱着书包闷头再往前冲。
来都来了,冻也冻了,一定要吃到嘴。
面前堵着好些高大男生,还有不少买完东西的学生朝反方向离开人墙,乱流一般把江含月裹成个小陀螺,东倒西歪地打着转勉力前进。
而这时自她身后伸来两条手臂,把挤到身边和面前的人都拨开,拨出一方小小的空间让江含月可以站得舒展,甚至能再往前走几步。
空气被雨水洗得湿漉漉的,浸着火辣霸道的香料味儿,柔软衣料摩擦过江含月的脸颊,于是混杂的各种味道里悄然浮出一缕织物被阳光烘烤之后的气息。
她熟悉这样的气息。
江含月又一次仰着头看周煦,倒着的巴掌小脸映在他眼里,几缕濡湿黑发贴在白得发光的额头上。
白愈白,黑愈黑,柔软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是与青涩年龄不相称的芳泽无加。
雨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在夜风里飘忽如丝。周煦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此时的天空浓云如墨,谁也不知道有一弯小月亮正掉落在他怀里。
江含月不知他的心思,脑袋顶着他胸口笑眯眯地打招呼:“周煦呀——”
人声喧哗,周煦侧着头凑到她耳边:“太挤了,别在这里站着。”
他保持着把江含月护在怀里的姿势,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边走边问:“怎么不回去拿了伞再出来?”
“回去的话,就懒得再往外跑了,而且来晚了更挤啊。你也来觅食的吗?”江含月抱着书包,像只兔子抱着胡萝卜。
“我去便利店买水的。你想买什么?”走出塑料布遮挡的范围,人少了很多,周煦撑开自己的伞罩在江含月头顶。
她脚步一顿,如梦初醒猛拍脑门:“哎呀,我怎么跟着你出来了,我要去买加辣烧烤全家福!”
她转身要跑,被周煦拎着领子又拉到伞下:“那边人太多了,你挤进去又蹭一身水。况且,夜宵吃这么重口味很不健康。”
“可是我冷啊,天冷吃辣是我们江城叁千年来的古老传统……”
胡话还没说完,江含月连打两个喷嚏。她抱着书包看周煦,脸冻得少了几分血色,睫毛上沾过水汽,湿漉漉的,眼神也湿漉漉的。
好不可怜。
周煦没说话,只是不赞同地摇头。江含月丧气地扁着嘴,也没想过为什么买夜宵还要遵从周煦的意见。他不点头,她好像就真的不能去了。
僵持了片刻,便听周煦幽幽一叹气,握得温热的伞柄被塞到江含月手里,继而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也披到她肩头。
“耶?”傻兔子江含月不明就里地抬头看。
周煦示意她将手臂从袖子里伸出来,然后把拉链一口气拉到她的下巴处:“在这儿等我。”
江含月举着伞,胸前挂着自己的书包,宽松的男生外套几乎拖过膝盖。她扭了几下,笑嘻嘻的:“你看我好像一条打伞的肠粉!”
周煦也笑。她正穿着他的衣服,一念及此便能催生出无尽的轻盈隐秘的喜悦。
“老实站着。”他拍了下江含月的头,转身走入熙攘的人群。
直到周煦走出视线范围,江含月才猛然揪住衣襟,微颤的指尖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清晰感知到鼓噪的心跳。好在凉风知意,悄悄把她脸上的红晕抹掉,只有耳尖一点无人察觉的绯色泄露情绪。
周煦拎着饭盒回来的时候,江含月仍然如他嘱咐的一样“老实站着”,整个人罩在他的校服里,像个玲珑的小灯塔,殷殷望着他快步走近。
“谢谢你呀。”她将伞举过他头顶。
周煦接过伞,另一手将装着饭盒的袋子递给她。江含月从过长的校服袖子里将手伸出来,扯开塑料袋嗅了嗅。
周煦看着那一截腕骨,纤细伶仃的,夜色下泛白如玉,忽觉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江含月显然是偏瘦的身形,刚刚淋了雨又打喷嚏,这样冷的晚上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