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潮湿的气候令火势无法大幅蔓延,火苗也发现得及时,只烧了北侧一角便被浇灭。
所幸无人伤亡,虚惊一场。但后半夜的华延宫人人自危,比起走水,主上的问责更教人惧怕,自然无人察觉、也无人在意一个婢女的去向。
祝妙菱趁乱逃出,沿着大道的路好走也好认,总算顺当回到了掖庭。
寅时。天还黑着,宫人们已起身开始一日的忙碌。
她彻夜未归,兰馨急坏了,一见着人便将她拉到墙角问话:“你去了何处?还知道回来?”
祝妙菱刚踏进门,闷了一路的委屈,再教兰馨语气不善地责问,立时回想起自己夜里被女子羞辱的事,止不住啪啪掉泪。
小丫头默不吭声的只顾着哭,仿佛有无尽的委屈欲诉还休,兰馨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只得轻声安慰:“欸,你别哭,别哭。”
抬眼看到祝妙菱额上负伤,又义愤填膺道:“是不是捱欺负了?告诉姐姐是哪个家伙,姐姐去给你讨个说法。”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让祝妙菱哭得更厉害。夜色下难辩方物,小丫头红润的眼角却格外扎眼。
见状,兰馨便知自己猜中了,不忍再责备,循循善诱道:“人平安回来就好。额上的伤应当不重,姐姐给你找最好的金疮药,必不会留疤。”
兰馨理解的欺负是挨打,与少女所遭遇的“欺负”不同。
此番误解,反而使得祝妙菱心头一松。她吸了吸鼻子,缓缓止了抽泣。
昨夜飞鸿殿里除了当事者二人,无人在旁,若自己不说,便无第三者知晓她的糗事。
至于那女子……穿的是外臣的常服,彼此不知对方姓甚名谁,而皇宫这般大,自己又甚少踏出掖庭,这辈子当不会再遇见。
无人知晓的事,便是没有的事。
思及此,心中纠缠整夜的哀愁烟消云散,眼前豁然开朗。
“没……是我自己磕了。”
自己方才情急失态,若什么都不说,必然无法瞒过兰馨,祝妙菱便随口说道:“恰好遇上一嬷嬷,她带我回屋上药,照看了我一宿。”
听罢,兰馨也松了口气,“你也真是,多大人了还能给自己撞伤,走个路还冒冒失失。”
“对了,是哪宫的嬷嬷?得给人回礼去。宫里能有这番好心肠的人不多见,往后也可多走动走动。”
闻得要寻那不存在的嬷嬷,祝妙菱心间咯噔一下。
她思略片刻,回道:“夜里黑,我又走得急赶着回来,认不得了。”随后,又状似担忧地问起:“敖公公是否发现我整夜不归?”
“嗨!昨儿个我独自回来,他便问起你去了哪,我推说你跟着浣衣局的人去领活儿。”兰馨快人快语,不疑有他。
成功岔开话头。
祝妙菱笑了笑,“那夜里呢?”
“……夜里又往你榻里多塞了条被褥,装是你回了。”
俩人低声着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天儿逐渐蒙蒙亮。
掖庭宫为宫女居所,由掖庭令掌辖,宫里犯事的下人也被配没在此劳役。
而祝妙菱自小在掖庭当差,许是因她于同期婢女中年岁最小的缘故,敖公公总觉她一个小丫头g不上什么能活儿,一丝怜悯日积月累地转为护犊之情,逐渐待她视如己出,脏活累活便始终指派不到她头上,由此,祝妙菱觉得宫里的日子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如若靖某人不出现的话。
偏安一隅的祝妙菱此时尚且不知,仅一道宫门之隔的靖大将军翻遍了整座华延宫,又去她撞上她时的毓秀宫,皆一无所获,最后自然而然找上摄理宫女簿籍的掖庭。
掖庭令惶恐,是何故会惊扰能搅乱一国风云的威武将军,亲自出马寻一小小婢女?
将军沉默半晌,复而怅怅然:
“她偷走了靖某人最珍贵的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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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湿冷,日光稀薄,难得今儿一盘赤轮高悬,骄艳如夏。
晌午时分,掖庭里上上下下浣衣晾被,宫人双手抱物仿佛赶场一般接踵而出,好不热闹。
兰馨与祝妙菱于井旁蹲到位置,将衣物仔细清洗。绕着井口摆了一圈大木盆,每个盆里都摞着一堆高如小山尖的衣物,且有不少堆在圈外占位的。
祝妙菱本是无欲无求的人,衣饰便也不多,早一步洗好,径自先往后院去了。
后院是一大片空地,专设晾晒物什。祝妙菱来时,不少竿架上摊了衾被衣裘,一帘复一帘,那些教日光正晒的好位置自然被人捷足先登。
她不得已走进里去,绕了绕,寻了个偏西的位置,这样也能自始晾至日落。
天儿好,心情也跟着好。
小人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将大棉服挂好,刚想弯身再拾盆里衣物,猛然间一股力量将她向后揽——
似乎早预料到她会惊叫,嘴也被人捂住。
她甚至还未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