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把他以为好的东西给我而已。”裴斯远道:“他确实待我很好,只不过……”
他后头的话没往下说,但余舟却难得聪明了一回听出了裴斯远的弦外之音。
以余舟对裴斯远的了解,他绝不会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裴父的这些安排不仅不会让裴斯远高兴,反倒会令他不舒服。
因为裴斯远是个不爱被管束的性子,他不希望任何人去干涉他的生活。
念及此,余舟伸手在裴斯远膝盖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裴斯远目光落在余舟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心中登时十分熨帖。
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确定,他的余贤弟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他就知道,他的余贤弟并不是迟钝,只要对方愿意,便能轻易读懂他的心思。
当天下午,裴斯远便趁着余舟睡觉的工夫去找了一趟裴父。
裴父正在研究给余府的礼单呢,见他来了忙递给他让他也顺便看看。
“爹,他有孕在身,你能不能不要乱给他吃东西!”裴斯远道。
“你以为我想不到?”裴父瞪了他一眼,“我都找大夫问过的,这东西少吃一些无妨。”
怕裴斯远不放心,裴父又道:“你放心,我新找的厨子今天也到了,往后小舟的一日三餐都让他们安排,届时让大夫从旁协助,定不会让他吃坏了身子。”
“对了,琴师那边我也让人安排了大夫和厨子,不过荔枝只有一颗,还是留给小舟吧。”裴父说着又拿过他手里的礼单,提笔在上头勾了一下,“我记得你说过,他家里的母亲是他父亲的续弦对吧?那是不是要给他过世的生母在庙里捐个……”
“爹,你还安排了什么?”裴斯远问道。
“没了。”裴父道:“这些事情上你没有经验不懂,为父就多帮你一点。你不知道,你娘当初怀你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我也没什么能分担的,只能尽力让她过得舒坦点。你也是,小舟眼看就要显怀了,你也得殷勤点,该尽心的地方莫要偷懒。”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那性子你要想对他好,得一点一点地别让他看出来,若是一下子给得太多,他非但不会高兴,反倒会觉得惶恐。”裴斯远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工夫将人哄到这一步吗?”
裴父闻言看向裴斯远,半晌后突然问道:“他爹爱喝酒不?早知道我这趟来带几坛好酒了。”
他说着一脸懊悔,又开始琢磨京城哪家酒坊里能买到好酒。
裴斯远见跟他说不通道理,只能认命。
不过不得不承认,裴父不愧是商人,在穷奢极欲这方面,裴斯远和他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没几日的工夫,裴府就从里到外变了个样,府中不仅换了地砖,就连花园的花都换成了绝对无害且避蚊蝇的类型。
更离奇的是,这些工匠本事极大,做了这么多事情,愣是没搞出太大动静,甚至都没惊动到余舟。余舟是和裴斯远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才发觉地砖都换成了防滑的,而且花园里也不像之前那么多蚊虫了。
“小舟,这是我让厨子特意给你做的,你尝尝。”吃饭的时候,裴父抬脚踹了裴斯远一下,示意他给余舟夹菜。
裴斯远知道余舟的口味,一看桌上的几道新菜就不是余舟喜欢吃的。
他瞥了一眼裴父,一脑门子官司,裴父见他不上道,索性自己拿了公筷给余舟夹菜。
“多谢伯父。”余舟见状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吃。
“小舟哇,斯远这些年在京城没什么朋友,也就你看得上他,对他不离不弃的。”裴父一边给余舟夹菜,一边道:“多亏了有你陪着他,不然他不知道要孤孤单单到什么时候。”
余舟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伯父您言重了,裴副统领待我也极好的。”
“那都是他该做的。”裴父一脸慈爱地道:“你们如今日日都同榻而眠,怎么称呼还这么生分啊?你可以和我一样,叫他斯远……”
“咳!”余舟听到“同榻而眠”四个字,一口汤没咽下去,呛住了。
他转身避过裴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得整张脸都通红。
裴斯远忙伸手帮他拍背,一边拍一边瞪了裴父一眼。
裴父也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竟能将人吓成这样,当即也有些无措。
余舟今日本就吃了一肚子不大合胃口的菜,这会儿这么一咳,又有些泛起了恶心。
这些日子得益于裴斯远的悉心照顾,他胃口已经养得极好,很久没吐过了。
但今日这么一折腾,他最终还是吐了一场,将一顿饭悉数吐了个干净。
裴斯远没敢让他再吃,带着人回了房。
余舟吐完之后,面色有些泛白,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对不起,害你和伯父饭都没吃好。”余舟有些内疚地道。
“他活该。”裴斯远道:“没吐他碗里算不错的了,请的什么厨子,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