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态度,委实不怎么讨人喜欢,更兼之,咱们今日是初次见面。“落了座,苏鸾无端觉得这场面和她初见秦端颇为相似,只不过眼前的这位更有几分”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意思,”您此举,我不高兴。“ 在一旁坐着喝茶的姜芙,听了这话,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素来清贵端雅的苏鸾,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人却是不以为意,道:“在下无意冒犯,不过小姐的容色太盛,又不自知,只得请您避一避了。”
未待苏鸾开口,那人便又道:“小姐既然不是我姑苏人士,为何对我姑苏的布匹价格如此关注?闺阁女儿,该当是不问民生庶务,只谈风月。”
“先生这话好大的口气,怎的闺阁女儿就该是只谈风月,先生铺子里的这些丝绸布匹,那个不是女子织出来的。”姜芙按耐不住,直接开口道,语气很是刚硬。
“小姐好胸襟。”那人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说话的语调也有些干巴巴的,“不过您可知道,为商者,是有很多不能告人的私密的。”
“先生若是直说为商者,有不能为人窥探的自家秘处,我佩服先生坦诚。”苏鸾将茶杯握在手中,轻轻转动,目光下落在杯子外圈的花纹,神色很有些专注,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小小的茶杯上,“可先生张口闭口,闺阁女儿,却让我更加不快。”
“小姐快与不快,对于我这开门做生意的而言,其实并不重要。”那人听了苏鸾这话,竟是一笑,道,“可到底是冒犯了您,在下道个歉。”
苏鸾听了他这话,把目光从手中的茶杯上移开,目光落在那人不肯露出真面目的脸孔上,亦是微微一笑,道:“我还未曾开口说要买些什么,先生便不想做我的生意了么?””小姐身上穿的,是姑苏一年只能出产数十匹的缂丝密织贡缎。在下这小店虽自诩是江南头等的布庄,可亦是不敢出售小姐身上所穿的布匹。“那人伸出了食指摇了一摇,神态却瞧不出半点畏惧,”您是寻常人见不到的贵人,我与您,亦是做不得寻常的生意。”
苏鸾听了他这话,心中却是真真一片了然,心知,此事有的谈。只面上却是不显,甚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微蹙起了画的秀气的眉毛。
对面的人,看似神态悠闲,其实目光半刻也没有离开过苏鸾,见她露出这种神态,倒是难得缓和了些许的语气:“在下虽只是一介商人,可也有自己的消息。您前些日子,在丽景楼露面之时,这姑苏城中,便有人注意到您了。”
“都说姑苏的商人富甲天下,果不其然,确实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苏鸾仍旧是眉头微蹙,一双秋水盈波的眼睛,情绪藏的颇深,“若先生说此番是特意对我守株待兔,便没有诚意了。”
“在下岂敢。”那人摇了摇头,“今日在楼上见到您,在下也很是诧异。”
“先生既然不想同我做寻常的生意,那预备和我做怎样不寻常的生意呢?”苏鸾喝够了茶水,便也不再同他绕弯子,眉峰微微舒展,一只手臂搭在了两人之间的小几上,陡然就释放了几分气势,“不妨说来听听。”
“本是猜测,方才您在楼下时的举动,才证实了我心中猜想。在下愿意为您心中所想,答疑解惑。”
“那不知先生想开个什么价码?”
“不过是想同苏尚仪讨个人情。”那人突然间就换了称呼,开口叫了苏鸾的官职,倒是叫苏鸾心中陡然一紧,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
既然已经被他知悉了身份,掩饰便没了必要。
苏鸾缓缓展唇一笑,容色盛开,这一身素衣,也被她映出了张扬明媚,叫那人也觉得有几分炫目。
“我最不喜欢欠人情。”苏鸾笑容不改,语气却冷了几分,“先生如何觉得,我愿意为了一件差事,许出一个自己的人情。再者说,我的人情,于先生,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去岁朝廷卖给波斯的五十万匹丝绸,其中内织造司只产了不到一成。其余皆是从江南织户手中筹集的。“那人也不介意,甚至未曾与苏鸾在这筹码上多做纠缠,便说出了一个重磅的消息,”您方才看的那款布料,朝廷以市价收购,卖到波斯,价格便翻了番。这笔帐算下来,比自个雇织女开工,还要多赚三成。“”三成。“连苏鸾都忍不住心中讶异,姜芙更是直接便开了口,她昨日也粗粗翻阅了账本,各种关卡虽是尚不清楚,但也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如此厚利,却连…先生如何知悉此事?”
姜芙止住了自己差点便脱口而出的话,话锋一转,便又带回了那人身上。
“这位姑娘问的好笑。”那人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自然是,织造司同我买的。您也知道了,我这锦绣庄是整个南直隶,最大的布坊,不是么?”
苏鸾却是有一句话未曾问出口。南直隶最大的布坊或许是锦绣庄,可整个京畿连带着靖江最大的布坊,却并不是锦绣庄。
而是靖江节度使萧慎的私库。
眼前的人,苏鸾定睛瞧着他,在萧慎的卧榻之侧经营着能与朝廷私下交易的布庄,又是何等的身份?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