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锤子在骨头上敲下的清脆响声一样,电话被挂断,纪嘉芙的耳朵就沉进深海,似乎只能听见自己心脏闷闷地振动着,嘭,嘭。
她猛地翻坐起来,还来不及擦净眼里的水雾朦胧,就先发了一连串“???”过去,结果,结果。
那个被红色圆圈包住的小感叹号将她的消息拦截住了,不管再点几次,感叹号都倔强地存在着,并排下来好像形成一堵坚实的墙。
她不断地把心满怀期待地掷上去,以为能得到最佳投手的分数,却一次一次地撞上这堵墙,这颗鲜活的心就终于稀巴烂了,蔫蔫地滑落,变成扁平的碎肉。
痛了一会儿,她盯着被子里的黑夜不知静止了多久,连呼吸都变成极平和的节奏,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不用力去争一争,那么之前做的事就真的会变成无用功了——谢深,这是你教我的。
谢深第二天的课是在下午最后一节。
纪嘉芙中午连食堂都未去,一下课就去洗手间旋开那管GA400,对着镜子将薄薄的唇涂得鲜艳欲滴,手指将唇缘晕成温柔的线条,而不会因这种明烈的红显得咄咄逼人,镜里的她就变成欲美从容的女人,化妆对年龄感的改变是很大的,可她眼睛里依旧是清湛湛的天真湖心。
C513,那个曾让她一靠近就腿肚哆嗦的办公室,敲门的时候纪嘉芙竟不带分毫犹豫,叩叩两声,好像勇士佩剑去像恶龙宣战,身后荆棘早连根铲除。
“请进。”恶龙发出应战的声音。
纪嘉芙走进去时谢深正注视着电脑屏幕敲打键盘,蓝光将他的脸映得冷而有距离感,她提着一口气走上前,就看见word界面“辞呈”两个大字素黑而生硬,明晃晃地戳在她眼睛里。
谢深不去看她,“什么事。”只这样一副公式化的口气,似乎她不过是提前预约见面的客人。
“谢老师,您不该就这么辞职,”纪嘉芙面色同样平静,可只有她知道自己正齿缝战战,可仍捏紧了拳头不让自己透露出颤抖,怕被恶龙看穿她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冒牌勇士,“您没有做错什么。”
“可你的状态确实被我影响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谢深终于肯面对她,明明是他坐她站,可那冰冷的视线让纪嘉芙觉得自己竟像跪着的人,接受他居高临下的审视,“我离开,是对我们都负责。”
“……我不想接受您的这种负责,”纪嘉芙的情绪终于渐渐控制不住了,胸脯因一种离奇的悲伤与愤怒而起伏着,脸颊也被带动得变红,“我是一个大人了,我只想去追求我想要的,您不该这么仓促的……为我做决定。”
“谢老师,您可以不接受我的这种做法,可是,可是,”瞧瞧,上一秒还在说自己是大人,眼泪怎么就不争气地掉出来,话也像在风箱中周旋的空气,“……您不能剥夺我想爱您的权利,我爱Ammo,……更爱您。”
谢深难得不知该怎样回复了。
纪嘉芙艰难地说出这些话,那些柔情和孤勇就被她双手颤抖地供奉出来,连嘴上的口红就变成掩盖单恋本质的一种粉饰,她站在C513内,站在平时学生们指着题目说“谢老师这个时态转换我不太明白”的地方,进行她青春期最后的自白,或者说是自裁。
她还想做一件事,让自白变得更坦白,让自裁变得更痛快。
纪嘉芙将手伸向女学生们系到脖颈处第一颗的纽扣上,发觉那里已被她习惯性地敞着了,于是顺着柔白的肌肤,一颗,一颗,她手指哆嗦着完成解纽扣的动作,轻缓得像是小孩子在拆最珍贵的玩具包装纸,在谢深的注视下,她的上半身就这样暴露出来,纯白胸衣罩着那两团健康发育的雪肉上,不知是因为空气的突然侵近,还是那越变越暗的两道注视,那儿颤巍巍地打乱了线条。
锁骨,胸部,甚至是肚脐,都很好看。
她变成一件无价神秘的艺术品,等着被最优秀的鉴赏家收藏,她靠近一步,带有一种以身饲虎的胆量与哀愁,“谢老师……”她紧张地闭紧眼睛。
谢深望着这样献祭姿态的纪嘉芙,想起那个不带情欲的吻,想起阳光下她照耀出圣洁意味的下体,想起许多意义不明的颜文字,想起李国华与房思琪——不,不是的,这是一种不被美化也高尚的爱,这种爱的存在是合理的,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真诚坦荡的性与爱。
这是纪嘉芙对他的,避无可避的爱。
“哗”的一声,不是饿急了的老虎忍无可忍扑上来猎食的声音,纪嘉芙睁开眼只看见茫茫的黑暗。
她整个儿被那件熟悉的黑大衣盖住。
从香水味里她嗅到了一丝烟气,却奇异得像抱紧了用来安枕的带着母体气味的布娃娃,她剧烈地颤抖起来——因为,因为,她被一个怀抱快揉碎似地拥紧了,她知道的,她知道是谁。
她听到布料摩擦声里混着男人低重的喘气,她感到一点被箍紧捏碎的疼痛,可是唇角不能自控地扬起笑意,她知道,她进化成了一位驯龙高手,恶龙将给她最珍贵最美丽的宝石。
她花了大把力气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