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rouWu。Org 47.岁岁

    这怒，是溢于言表的怒，彻彻底底淋漓尽致，整个人都被一团沉沉的黑气笼了似的。

    小满心里并不愿意，也是困惑，但仍一声不吭地点了头。——他对魏爷其实一直感激，也从没有和他对着干的意思。

    他又惊又喜地看着那画集子，手本能地伸过去接，就迫不及待翻起来，没翻几页，想起什么来，却又放下来，轻声说，“魏爷……”

    小满看他脸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听了他话，收拾东西跟着他走。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盯着，直到那东西被轻手轻脚地放在最靠里的，提前两个礼拜就特意预留出的位置上。

    水杏心里对这新玩意也有几分好奇，立在边上，也出神地看，冷不丁的，忽然就被叫起名字来，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刘掌柜皮皱皱的笑脸。

    他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但从那男人毛茸茸的大手里接过钱来，还总觉得虚飘飘。

    沉姨猜到他的想头，就捂了嘴笑，“我和他可不是一伙儿的。还有，你也不用顾忌他。欢喜什么，就放手去做。你画得好，什么时候替我也画一幅，好不好？”

    暑天堪堪过了，气候不冷不热，铺子里也不大忙，大伙儿手上闲闲地做着活，嘴里一边闲闲地说话。

    往下的日子，被这么被半迫着跟着阿立去厂子这样那样的学，每一天也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水杏轻点一下头，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似的，偷眼看了一下边上。

    他没要他们像素描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等，也没全照着人来画，只是抓了人的样貌神态，凭着自己的想象虚构出来一片沙滩，大人晒着太阳，小娃娃在边上堆着沙。

    被人围观着，天又热，头上冒着汗，心里也打鼓，但还没乱，沉着气仍就按自己的节奏不慌不忙地画。他又难免想起幼时和她一道摆摊的情形，就还多一分亲切和怀恋。

    那路口停着的是魏爷的车，他被阿立带着，稀里糊涂坐上了车去，看清魏爷的神情，就被吓了一跳。

    煦和跟宛嘉来寻过他一次，他只打了个招呼，就又埋头去画，连与他们聊天的空余都没有。

    大伙儿早都放下了活，在新东西的边上围起，睁大眼睛好奇地瞅着。

    这机子操作起来并不难，但对一直是一针一线缝东西的人来说，最初是难习惯的，水杏几乎是一上手就会了，真正习惯起用它缝纫衣服倒花了一段时间。

    周围人的神情里带着羡慕，显然是眼热的。但除了眼热，也并没多少意外。

    他本来以为能够画一个暑假的，谁知道才画了一个月不到，一日傍晚，阿立突然来了，立在摊前面，只说一声让他别再画了，快跟他走。

    第一台缝纫机被进铺子里来的时候，正是秋初的午后。

    做裁缝的人，都对这件东西早有过耳闻，心里发痒，恨不得上前去看个究竟，再摸个几下子，可也都知道这东西的金贵，便都只是眼巴巴地盯着。

    魏爷并没发话，还是阿立开了口，简单明了的，让他不要再摆摊子替人画画了，明朝开始跟着他。

    她心不知道就怎么凉了半截，下意识将头低了去。

    后来想起来，因为紧张，其实并没画得太好，他们接过那画却开怀地笑。

    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最初几天也的确乏人问津。他也不气馁，一样过来了，就自顾自地提笔画过路的行人，游客。

    ******

    刘掌柜却是极自然地吩咐她，“你先学。等熟悉了，再教别的人。”看她还呆呆站着，便干咳两声，故作严厉地催促一声，“听见了吗？”

    渐渐的，也没闲心再飘，有了开门生意之后，就像个阀门被开了，来寻他画的人一点点多起来，闲坐的时候越来越少，到后来，从早到晚的，手是几乎没停的时候。

    渐渐的，有人觉得好奇，就围拢过来看他作画。

    小满不晓得他是为了什么发怒，心里还忍不住想，这会儿，若给魏大亨描一幅像，不用说，一定比他替任何人画的肖像都更鲜明。

    一个暑期还真是乱七八糟，就这么稀里糊涂连轴转地过去了。

    他按煦和关照的，选了外头一个稍微清净些，但又是游人必经的位置，就把木板和画架支起来。

    那一架蒙着红绸布的大家伙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两个人抬进了门内，刘掌柜跟在后头，拭着汗小心翼翼地指挥着。

    刘掌柜缓步踱过去，在众目睽睽里轻轻地掀了那块绸布，这一台油黑发亮的机子才总算现了真容。

    她就这样，成了铺子里头一个有资格碰缝纫机的人。

    刘掌柜手抚着花白胡须，有些得意地笑道，“这叫缝纫机，有了这个，以后就不用再一针一线地缝纫了。”

    用惯之后

    开学以后，沉姨特意来寻他，从包里拿了一本画集子给他，说是从日本带回的。

    头一笔做成的买卖是洋人的一家三口，一对碧眼金发的夫妇，带一个雪白粉嫩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