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这天,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儿京都似是都被掩在了雪里似得,美则美矣,冷也是真的透着骨子里的冷。
将军府上下早已经挂满了红灯笼,衬着银装素裹的世界也多了几分红红火火的滋味儿来。
沈月华起了个大早,在跟祖母请了安,陪着一起用过早膳之后,她便带着食盒去了大理寺。
老爹和三叔今天一早去了军营,回头还要进宫赴宴,等回来了怕是也晚上去了。
每年除夕宫中都有夜宴,今年是萧玉宸登基的第一个年,自然也不例外。
按说,有诰命在身的官夫人们也该进宫赴宴,但萧玉宸尚未立后,整个后宫更是一个妃嫔都没有,而太后在半个月前就“抱恙”去了洛河行宫养病,这偌大的后宫,连个主事的女人都没有,萧玉宸没发话,也就没有人张罗着要请女眷入宫赴宴的活了。
从将军府出来这一路,所过之处无不喜气洋洋,到处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桃符,沈月华的心情自是极好的, 但一想到马上要去见的人, 便是再好的心情,也有那么一丝不耐。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去见沈月惜。
但东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死囚临刑前, 家里人可以送一顿断头饭。
今儿个, 是沈月惜临刑的日子,考虑到她出身沈家, 为了沈家的颜面, 所以并没有同一般的死囚那样押至刑场当众行刑,而是选在了大理寺监狱送她上路。
想着以沈月惜做出的那么些子事, 沈月华甚至连提都不想再提她这一个人。
但二房如今仅剩下书儿这么个血脉, 这大点儿的孩子,去了大理寺那种地方,没事也得吓出个好歹来。
不适合。
沈月惜虽然死不足惜,可临死前沈家若是没人去, 不说落人话柄, 便是祖母心里头多少都还有那么点儿遗憾。
毕竟, 今天还是年三十。
下午还得去沈家坟林去给祖宗, 以及二叔他们烧纸……总不能在二叔的坟前告诉他, 沈月惜死了, 沈家连去送行的人都没有。
所以, 哪怕祖母没好意思提, 沈月华也很善解人意的, 主动揽了这差事。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所以门口的守卫一看到将军府的标志, 就立即跪下行礼,并放了行。
沈月华和提着食盒的花雨一前一后轻轻松松的进了大理寺监狱。
下了雪的京都冷到了骨子里, 而大理寺监狱的冷更甚。
沈月华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加快了步子。
前面领路的狱卒察觉到了沈月华的动作, 躬身提醒道:“郡主,地牢里不但冷, 这地板也有些湿滑, 您仔细些,莫要摔倒。”
沈月华应了一声,放慢了些步子。
这地牢里关着的,一般都是死囚, 萧玉宸登基之后,虽大赦天下, 但跟前朝却不同的是, 那些重刑重犯,并不在此列,用萧玉宸的原话来说,这等十恶不赦之人,便是赦免放出去了,也是为祸百姓。
这些人看着狱卒带人进来,再瞧着沈月华这周身的做派, 都道她是贵人, 所以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地牢突然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穿过长长的地下甬道,路过一间间痛苦哀嚎的牢房, 沈月华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之前,终于在最末端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下。
而同时,那狱卒站住了身子, 朝着那两排牢房冷声呵斥道:“吵什么吵!惊扰了贵人让你们提前上路!”
那狱卒的话显然十分有震慑力,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只是,下一瞬,一道带着凄厉的女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沈月华!怎么是你!”
“你来做什么?”
一身褴褛的沈月惜原是因为冷而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还是那狱卒的一声呵斥惊醒了她。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沈月华那清冷无波的眸子。
只一刹,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蹿到了沈月华面前,嘴上咒骂着,手还想往沈月华身上抓扯。
奈何她们之间隔着牢门,便是她费尽了力气,却也连她一角衣袂都抓不到。
即使这样,也换得狱卒不满, 抬手就扬起了手上的鞭子朝着沈月惜死死往外伸出去的手打了下去。
啪!
只一下, 她本就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臂又有添了新伤, 当即就有鲜血渗了出来。
然而,沈月惜却浑然不觉的疼死的, 依然死命往门外挤,想去抓扯沈月华。
眼见着那狱卒的鞭子又要扬下,沈月华连眼皮子都没抬,语气冷淡:“无妨。”
至此,那狱卒忙不迭的应声,并退了开去。
反倒是沈月惜,疯了似的尖叫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打啊,有本事你就让人现在就打死我!”
她形销骨立,一身污秽,披头散发的样子就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女鬼。
沈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