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六刻,从西边涌上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把碧空如洗的天染了大半,伴随着几道划过天际的闪电,彻底把天分成两半,不消片刻,狂风卷着墨色浓云将整片天彻底掩住,山雨欲来,不知何时就会降下一场滂沱大雨。
香茗居茶楼位于大运河附近,站在二楼雅间往远处眺望,能够看到漕运码头,数以万计的大小船只,南来北往,千帆匆匆而过。
陆时侒于窗前背手而立,身上的芦灰交领大袖道袍被风吹的翩翩跹跹,他望着不远处如流星一般来往的行船,暗暗出神。
她就是在这里下船的吧?当时有没有哭红眼睛?
“二爷,许公子到了。”十四侯在门口,推开门,向里面回禀。
许穆清进门那一刻,电鞭划过长空,巨雷隆咚,豆大的雨花从天而降,打的青石瓦劈啪作响,雨点顺着房檐急骤而落,天地之间被白茫茫雨幕所盖,远处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陆时侒转过身回顾他。
许穆清心如火焚,疾步往屋内走,尽管如此焦急他也并没有忘了礼节,拱手问道:“璟翊,可是有消息了?”
“坐”陆时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撩袍儒雅落座。
二人在窗边椅子上坐定,许穆清见他脸色冷似冰,神情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心里更加焦灼,忙又问:“是何线索?”
陆时侒不答话,从容自如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搁在桌上,摊在许穆清面前,“看看吧。”
许穆清拿起纸张,借着窗外不甚清明的亮光,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全看到了眼里,心仿佛被无形的大石压住,他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变得比窗外的天还要阴沉苍白,捏着纸张的手发颤发抖,翕张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这...怎么可能?”
“亲姑母做的好事,你会不知?”陆时侒冷笑一声,讥讽道:“还说什么是被拐的,穆清兄红口白牙的,可真是会颠倒黑白。”
“我...”许穆清从惊耳骇目中缓过神来,一手扣在桌面上,扶桌而起,用锐利目光审视着陆时侒,惊急道:“这是哪里来的?可有真伪?”
“白纸黑字,凿凿有据,谁还能造假不成?”陆时侒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动的伸手敲了敲桌上发皱的纸张,冷声道:“令姑母可真是好手段。”
许穆清双手撑在桌上,胸膛起起伏伏,紧绷着下颌,与陆时侒对视了良久,最后痛苦不堪的垂下眼,一拳捶在了桌面上,茶碗里的热汤倾斜而撒,沾湿了那张买卖文书。
“我真不知...姑母..她怎么会?”
室内没了说话声,只听得外面,雨声夹杂着风声,在天地之间奏响一场酣畅淋漓的乐曲。
陆时侒端量着他的神情,忖度着他话里的真假,多年的情谊,以对他的了解,认为他或许是被苏许氏欺瞒了。
半晌,他放缓了语气说:“不瞒你说,眼下她就在敝府上。”
“什么!!!”许穆清猛地抬起头去看他,暗淡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亮光。
陆时侒又拿出张力的口供,递给他:“我也是昨日才知,她竟然就是你口中的幼妹...”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喉头不停滚动,又惊又喜的跌在椅子上,拿着这张纸,忧喜交集,缓了好一会,他才说:“婳婳她...还好吗?”
听他亲热的喊她婳婳,看他这幅丢魂失魄的模样,陆时侒心中就不爽,忍不住刺他:“拜令姑母所赐,卖身为奴,能好吗?”
喜色消失在许穆清的脸上,他又愧又疚,悔恨自己没有护她周全,他向陆时侒乞求:“璟翊,你...能不能将她还给我。”
陆时侒没答话,慢斯条理的端起桌上的茶碗,用碗盖刮了刮热气,嗅了嗅茶香,饮了一口,古劳银针,茶汤浓滑芳香,不亏是古劳茶之珍品。
见陆时侒一脸淡然的喝起茶来,他忙道:“只要能将她还给我,不拘多少钱,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甘之若饴!”
“这个...”陆时侒将手中的茶碗搁下,脸上带了一丝慊满意足的笑容,“恕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许穆清皱眉骇然。
“因为她是我的人了。”
从天边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照进室内,随即一声惊雷炸在耳边鸣响,他的声音隐在雷声里,震的许穆清魂不附体。
雷声消退,他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横眉瞪目的拽着陆时侒的衣襟领口,俊雅的脸上狰狞不已,“你...说什么!”
陆时侒毫不在意他的暴怒,不轻不重的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你带走?”
一向温文雅尔的端方君子动起手来也丝毫不手软,许穆清一拳打在了陆时侒脸上,嘴角立马沁出一丝血迹,他屈指擦了擦,讥诮道:“穆清兄就这点儿力气?”
许穆清第二拳挥过来来时,他伸胳膊挡了了一下,抬起右手也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君子动口不动手,显然这两人此刻谁也不愿意当君子,你打我还,二人俊美端正的脸上都挂了彩,一时间到也分不出来谁高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