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二天，兰菏开家里的车送外婆上山，也带上了宋浮檀，路上外婆还在念叨：“人是晚上落气的，到时候去了家里，你们莫要靠太近，免得给带走了……”

    兰菏小时候，就有当地出名的蛊师想收他做徒弟，被拒绝了。或许因为他外婆是寨子里的苗医，知道如何化蛊，爷爷又是衣匠，对方就算小心眼，也未能如何。

    老司就是苗族对巫师的称呼，与苗老司相对的，还有客老司，对汉族巫师的称呼。而所谓牵过街，即是指这位老司有一定水平，比较厉害。

    兰菏说：“没事吧，应该请了人去做法。”

    兰菏和父母心照不宣，等宋浮檀住几天，和他们相处一下再聊，所以晚上先休息了，好在家里有四个房间，宋浮檀住在龙老师提前收拾出来的客房。

    当时兰菏吃阴间饭的事被龙老师发现了，他说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以后就会好。

    宋浮檀低头一想，以锁骨为中点，前胸廓确实像是蝴蝶。

    兰菏原本以为她是听到自己说宋浮檀来见识苗族特色，但细思觉得措辞不对，“寨子里有什么事吗？”

    外婆热情要求要给宋浮檀掐一掐，直说掐一掐就好了，把他带到开了空调的房间里去，叫他脱衣服。

    外婆叹气道：“现在没得什么牵过街的老司和道士了，都上外面挣钱去。现在寨子里主持的老司，年轻得很，老的死了几年了。”

    外婆道：“有个亲戚熬了小半年，落气咯，去送一程。”

    而且苗医总结了，不同的病，蝴蝶部位可能也会有变化，长出蝴蝶斑，比如这块皮肤发红发黄，这种就是巴剖冬，褐色、灰色则是巴剖劳。

    龙老师这才放心了，嘱咐道：“那你明天送外婆去寨子里小心，莫让寨子里的草鬼婆发现了。”

    这俩人，根本不太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愣是不冷场地聊了十分钟，有时候还能微妙地对上。

    落气也就是他们说去世的意思，外婆这亲戚没挺过新年走了，她要去看看。兰菏忙应了。

    这边老司、道士都有，大家分工不同，和京城那边，因为各种吃阴间饭的法师太多，服务分得特

蝴蝶或者飞蛾么，所以和肺部有关的，我们都叫飞蛾症，如果出现咳嗽、气喘之类的肺部疾病症状，就在这蝴蝶的形状部位内取穴位掐、刺，能够治疗。”

    就像兰父是因为兰菏，尽量正常态度接待他一样，宋浮檀也是因为兰菏。

    这离正日子还有个三四天的。

    兰父脸红，“咳咳。”

    龙老师一时笑了，“你这样说，我差点要听不出来是在夸小宋了，我以为夸你自己呢。”

    这些养蛊者通常不会表露出来，大家私下猜测谁人养蛊，都不敢得罪其，既要敬而远之，还不想被看出来自己的态度，以免遭到记恨。

    草鬼就是这里叫蛊，因为从前多是女子相传蛊术，才叫“草鬼婆”或者“蛊婆”。

    宋浮檀：“嗯，外婆注意身体，我看您精神也挺好……”

    如今在外头的城市里，有些厉害的蛊师被贵人奉为上宾。

    只见外婆正在宋浮檀后背取穴，掐脊椎两侧，嘴里还用口音很重的塑料普通话说着：“兰菏小时候经常受惊发热，我就给他掐蝴蝶，他爷爷总要用他们的方法，我说你用你的，我用我的……”

    宋浮檀只听懂了关键词：“兰菏？嗯……他在剧组是会比较累，但是我督促他吃饭呢，有时候炖点汤，但也不能吃太多。”

    外婆：“哈哈，你这个身体还可以嘛，这个地点掐着是胀得很的。”

    龙老师问兰菏：“你现在……还在捞阴门？”

    而在苗寨里，大家对蛊婆又怕又恨。因为养了蛊的人，每隔段时间必须要放蛊，否则自己浑身不舒服的。

    宋浮檀穿上衣服出来，他和兰菏吃，三个长辈就看着，见吃得差不多了，外婆说道：“明天兰菏送我回寨子里去吧。”

    ……

    兰菏去给龙老师帮忙了，热好饭菜还新炒了个小菜，端出来时，就看到兰父在外婆房间门口偷看，他和龙老师好奇地走过去。

    从前寨子都很封闭，放蛊就会害着自己寨子里的人畜。

    兰菏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吧，但频率已经低了很多，所以您也不用担心。”毕竟镇物已决，又已闯出了名声，觊觎宋浮檀的人也得忌惮他，平时就是阴间忙起来了，去搭把手，轻松很多。

    外婆耳朵不太好，别的听不到，兰父在咳嗽她隔着门都听到了，扬声喊：“哪个咳嗽嘛。”

    这边讲究落气时间，男人晚上为好，女儿则白天为好。若是女人晚上落气，则害怕一个人走，要找人作伴。

    “没事，妈，你们掐好了没，出来吃饭啦。”兰父道。

    兰父看得莫名触动，关上门，对龙老师道：“当年我去你们寨子里也是这样，压根不懂苗语，还和你家亲戚聊，就硬聊。”

    宋浮檀的事情虽然暂时不提，另外一件事却是要问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