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陆

    男人，女人，小孩，老人，猫都能闻得出来。

    但它这个主人有点不一样。

    “我知道。”

    “对你动了刑？”

    泡泡蜷在猫垫上晒太阳，老狗说得对，碰见好人就不会担心吃不饱肚子。

    “…你该多出去走走。”女主人说：“老在屋里闷着，心情也会差。”

    屋里总是弥漫着淡淡血味儿——这么淡的味道人类肯定闻不出来，老狗说得对，人类确实蠢——但泡泡能闻到。

    哦呦，人类可真是麻烦。

    哦！是有的，不过得身边有另一个主人才行。

    女主人不在这里住，主人跟它住在这里，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给它吃的喝的玩的，还允许它在床上乱跑。有时候他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连饭都不吃，就只呆呆地在沙发上或者什么地方坐着，眼睛里空荡荡的，黑得吓人。

    泡泡才不想，泡泡谁都不在乎。

    “大声叫！”老狗说：“我看见不少小猫是被这么带走的。”

    先说这个女人。

    它知道血是从哪里来的：主人的双手总是免不了伤，他有时候会细致地顺着手掌纹理拿刀尖细细划过，这个时候血腥味会更重。这样一定会疼，泡泡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干。

    泡泡炸起毛来，照理说，动物做出这种亲昵的行为是想要交配。

    “要是没好心人呢？”

    “那你也就变成臭烘烘的肉。”

    那女人看见泡泡，笑了一笑：“还养了猫？越来越像个人了。”

    当猫要知足-

    “是的，母亲找过我。”

    “不会。”主人微微笑着，手指来逗泡泡：“有泡泡陪着我。”

    泡泡喵喵地叫，雨哗啦一下子就下起来，它的毛本来就没长全，这会儿又冷又湿贴在身上，全身都打哆嗦。它的眼睁不开了。

    它这应该算是有主人了。

    可是泡泡闻到了令猫非常不快的味道，这绝对不是荷尔蒙。它在妈对野狗威吓时就曾经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它知道妈是真的会跟野狗以命相博的。

    女人又笑一笑：“只是来看一看，不碍什么大事——最近怎么样？”

    “是。”

    女人的目光在主人缠着绷带的手上略停一停，抬眼道：“还有，你得记着当年我据理力争将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允许你拥有国籍、并且能接受正常孩子该有的教育，是为了什么。”

    女主人叹口气，主人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你偶尔来看看，就已经很好了。”

    每隔一段时间，主人浑身上下都会有淡淡的血味儿——平常这种血味儿只会留在手上。有一次它在屋里撒欢，撞倒了卫生间的纸篓，里头有那种卷起来的棉布一样的东西，上头就带着血。

    这时候泡泡拍他一爪子，他就会回神，然后轻轻抱起它问：“你也想她了吗？”

    泡泡饿得直打飘，它喵了一声，老狗把它叼到路边灌木丛里去。

    那么现在，两位主人是谁想咬死谁呢？

    泡泡炸着毛跑远了-

    天又轰隆隆地要下雨，老狗问：“你想不想被人类捡走？要是想，就喵一声，我把你叼到路边去，你大声叫唤，要是有好心人会把你带走的。”

    “脸色这么差，可算不得很好。”女人说：“要知道，智力水平超群，并不意味他就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泡泡饿得没力气了。

    其实泡泡还是挺喜欢两位主人的。

    卫生间里也会有血味儿。

    就在它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脑袋顶上的灌木丛被拨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过来，它打了个哆嗦-

    但这个人类、这个主人，算不上讨厌，毕竟他没饿着它。

    猫能闻出一些东西来。城市里什么味儿都有，在外头流窜的活物无非是流浪猫狗、鸟，还有不常见的跑出来的或者被遗弃的其他宠物，兔子蛇什么的。但最多的还是人。

    这就是快死了吧？

    这女人给泡泡的印象太深刻了，门儿一开就弥漫着刺鼻的香水味，害得泡泡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主人身上的味儿是它从来（以后也）没有闻到过的。直觉地令猫有点不高兴，当人发脾气的时候身上往往会散发类似的味道。可是主人从来没发过脾气，他甚至没有什么情绪。

    主人给她倒了水，语气没波没折的：“您应当提前说一声。”

    “那时候我太忙，你联系我时

    “莱切帕尔女士对此可是颇有微词，听说她在你中学时期找过你？”

    老狗对泡泡说：“唉，小玩意儿，你妈也变成一堆肉啦。”

    泡泡的名字就是叫霈霈的女人起的，所以她应该也算它的主人吧？她身上的气味就让人安心多了。

    “很好。”

    家里很少来人，多数时间是主人一个人，有时候女主人会来，除此之外，只来过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