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门口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他脑子里是边生苍白而又脏兮兮的脸。
时间在此时此刻,变得格外的漫长,秒针每动一下,就宛如是一个世纪,叶暮修在当下完全理解了时间的意思,那种无形的状态现在变成了实体,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喘不过气来,他直不起来身子,他负重着,感觉整个人快要死掉了。
过了很久,头顶的红光跳成了绿色。边生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叶暮修赶紧地上前:“医生,怎么……怎么样了?”
医生:“很成功,不过还要观察一下时间,醒得越晚,就越危险。窒息时间有点长了,大脑可能会有损害,这个都要看患者醒来之后才能知道。”
叶暮修茫然地点了点头,他跟着边生来到了病房。他没有坐下,只是站着,看着小小的边生融在了病床上。他的脑袋还在鸣响,他静不下来,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煎熬。
“不好意思,请问是叶先生吗?”病房门被打开。
叶暮修转身,点了点头。
门口的警察看了他一眼:“请你来认领一下死者的尸体。”
叶暮修像是被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走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不知道拐了多少弯,才走进了方正的电梯中,电梯里温度很低,灯光也不是很亮,像是一方窄小的坟墓,银色梯面上的数字变换着,跳动着,不断变小。
“叮”
电梯门打了开来。
叶暮修拖着自己的腿,无比艰难地往太平间走去。
直到那扇门无情地被打开,直到那两块白布被掀了开来,边边角角的一切都露了出来。冰冷的床上,躺着两个人了,他们紧紧闭着眼睛,脸上的颜色是真正意义上的苍白,不用去触摸,都能看出僵硬。
明明这两个人叶暮修是认识的,明明眉眼是熟悉的,可为什么叶暮修突然觉得好陌生,陌生的仿佛躺在这里的不是顾边南,不是桑怀。
那根操控他的线突然断了,他整个人几乎站不住,踉跄地伸手撑在了床上,他异常缓慢地想移动一下自己的脚,可脚是灌了铅的假肢,他连半步都动不了。
“先生,没事吧。”
叶暮修抬了抬手,强忍着生理和心理带来的巨大痛苦:“没,没事。我,没事。”话说出来的声音是支离破碎了,是不成调的。
叶暮修呆呆地站着。警察在旁边说着这死者的消息。
“请问可以联系到死者父母吗?”
叶暮修摇了摇头,缓了缓,可声音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沙哑的:“他们两个都是孤儿。”
之后警察问了一些问题,叶暮修都一一回答了。
警察走后,太平间只剩下叶暮修和看管的人,那个人很有礼貌地退了出来。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仿佛要灼伤叶暮修的双眼,他觉得滚烫又酸疼。他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听着自己跳动的心脏,硕大的房间只有一个跳动的声音。头一次叶暮修对着寂静的环境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良久过后,他终于幅度极小的抬了一下头,然后伸了伸手,指尖试探性地往前动了动,轻轻触碰了一下边顾南,就只是这么一下,好像什么东西骤然崩塌,一切都从最高处滚滚坠落,那是被拉扯到悬崖的力量,是深渊,是地狱,是无法控制的情绪爆炸,那是叶暮修最痛苦的一夜。
他死在了那一夜,没有边顾南的那一夜。
他临界的崩溃,被这一刹的冰冷触感所唤醒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眼泪终于决堤般地流了下来,他看着边顾南,看着桑怀。这两个从小就开始保护他的人,从小就疼爱他的人,如今再也不能对他笑了。
“边顾……南”他张着嘴,一边获取着空气,一边断续地喊出了边顾南的名字。他不敢再去碰,不敢再去感受那没有体温的边顾南。他又转身看了看桑怀,她精致的脸现在虚假的像是一张纸,淡薄的没有血色。
“桑……怀”他的心脏周围的血管被堵住了,他想要是他的心脏也不跳了该多好啊。
这一天,叶暮修弄丢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挚爱,是他不敢明说的喜欢。
一个是他的挚友,是他满心愧疚的对不起。
第18章
叶暮修回去的时候边生还没醒,小小的身体依旧陷在了医院的床里。叶暮修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边生,他伸出手轻轻地握紧了边生那只没有挂水的手。
“边生,你千万别有事。”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多余的声音,一说话就疼得厉害,边生的手缓慢地被叶暮修拽紧,“边生,我只有你了。”
叶暮修一个人办好了边顾南和桑怀的后事。他抱着他们两个人的骨灰,将他们送进了小小的房子里。
那天还是大雨,他撑着黑伞,在墓碑前站了好久。雨停了以后,叶暮修一个人抱着他们两个人的照片,一边走,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让他们回家。
不可以回头。
不可以回头。
叶暮修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