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元筝尴尬,谢昭便适时开口闲谈。元筝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很是投缘,甚至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知心感觉。
这实在是出乎了元筝的意料,让她对谢昭微微转变了看法。没想到谢昭外表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很贴心,略略几语就让元筝心生慰藉。
看来之前实在是有太多对谢昭的误会,从而导致了偏见。元筝不自觉漾出笑意,或许每天来对坐闲谈一阵,也并不是件难事。
然而她又怎么会猜到,谢昭的性情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变化。那些她以为的误会,其实都是她敏锐窥见的真实——只是被谢昭聪明地隐藏了。
他的平和是装的,他的温言是假的,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讨元筝欢喜罢了。只有他心中恶念是在真实存在的,还在不断滋长着。
此时的谢昭像是一个耐心等候的凶兽。看着近在眼前的猎物,他在装作不经意地接近,偶尔试探地舔舐几口。只有确信完全圈牢后,他才会开始更进一步。
所以她当然会觉得投缘了。毕竟他们曾经互相交流了十数年,培养出了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甚至可以说,元筝有一部分是被谢昭影响塑造的。
况且当谢昭诚心想和人结交时,几乎没人能抵挡得住。他随手拈来典故史实,而且针砭时弊,直指人心。能够不动声色地引导人思考方向,让人不觉间心悦诚服,甘愿吐出内心困惑。
谢好整以暇地分析着:她身形不再紧绷,嘴角隐隐带上笑意,甚至开始主动搭话,这是开始卸去防备的小动作。
元筝谈兴渐起,却没注意到谢昭眼神微暗,目光蜿蜒盘旋于她身上,宛若一只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恶狼。
屋里的熏香气味浓郁,让元筝懒懒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渐渐酸疼疲乏,耳畔谢昭的声音似乎飘在空中,离自己很远很远,缓慢地拖长了音调,不成语句……
但是如果现在睡过去就未免太失礼了。于是元筝强打起精神,努力将身体绷成一条直线,细长脖颈仰如濒死天鹅,却又很快支撑不住地软了下来。
身形已经开始摇晃,呼吸也越来越缓慢。她把自己折腾到眼里泛起水光,真叫人看着又爱又怜。
元筝分明觉得自己是用尽力气从喉间挤出,却还是宛如蚊子嗡鸣般小声:“谢昭你最近要多注意身体……”话还没说完,她的大脑最终还是坚持不住,停止了运作。
身上的袖带渐渐滑落至空中飘荡,如玉般的人半枕在自己的臂上,露出平静的睡颜。
屋里沉默一阵,忽起一个低哑男声:“阿筝?”
他很是谨慎地停顿片刻,见元筝还是毫无动弹,这才起身走向了她。
寂静的屋中,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最后,停留在元筝身侧。
他慢慢地俯身,凑近得几乎要接近元筝侧脸,这才停止动作,用墨玉般的眼睛观察着她。
见元筝似乎熟睡,谢昭眼里出现一抹讶色,看来真是累坏我的阿筝了。
也对,她虽然在大火中被谢昭保护得很好,但毕竟是遭受了一番磨难,之后还没有歇息地前来照看谢昭,的确很是辛苦。
虽然谢昭很享受元筝关心自己的感觉,但毕竟他把元筝的身体状况放在第一位,所以宁愿减少聊天时间,也更希望她能睡个好觉。因此,他特意点了安神香,可以让人睡得更沉些,能够快速恢复精力。
至于谢昭自己的病,虽然还有余痛,但是看着元筝熟睡的侧脸,他就好似已然好了大半。
他将她放下床中央,然后侧身倚在床沿。像是在心里做了激烈斗争后,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颤抖着握上元筝的手。
入手是一片光滑细腻,宛若会流动的暖玉。
肌肤相触的那瞬,他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于是力道渐渐收紧,直至将元筝的手全部覆盖,就像是抓紧了他们只会越来越亲密的未来。
可惜谢昭不过享受了片刻的岁月静好,就有人来强行干扰。只听门外响起嘈杂声响,一个人大声叫嚷,表现着刻意的关心:“世子身体可好些了?”
谢昭的神情在转瞬间凝了霜色。但是看着身旁之人,他又脸连忙收敛了气势。
那人似乎被阻止了。很快的,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压着嗓音道:“奴才长荣给您请安了。”
即便如此,元筝也被惊醒了。她眉睫忽然一颤后,宛若蝴蝶振翅般轻轻抖开。
在她清醒的前一刻,谢昭已然收回了手。于是除了她指尖残留着一抹红痕,再无其它证据。
元筝毫无察觉,只是嗓音犹带困倦道:“什么时候了?”
她将身体半支起来,捂住略痛的后脑。不过幸好还是短暂歇息了一阵,所以她稍稍恢复了精神。
等彻底看清自己此时在哪后,元筝僵住了——她分明是来照看谢昭的,可怎么颠倒过来,她反而被谢昭照顾了?
而且她甚至还霸占了谢昭的床铺!谢昭如今身受重伤,须好好将养。自己怎能如此毫不客气,把谢昭挤到床下久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