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云点点头,将东西拿到自己面前嗅嗅,却又皱了皱眉。
“这茶太苦,你帮我寻些蜜饯回来,去东厢房找小徐子要,他知道我放在哪里。”
雕纹的茶碗复又被推回来,阿卓有些无奈的接到手里,放回红漆木的桌上,正要转身出去时,却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门口径直而入,定睛一看,正是沈孤城。
常年流浪饥饿带来的机警登时叫阿卓紧张起来,他毫不犹豫挡在林惊云身前,如同幼犊舔舐母亲一般,面露凶意,咬着牙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孤城今日心情好,不欲和他一般计较,他绕过阿卓,径直走向林惊云,道:“路老先生驾鹤西去,我已经着人安排妥当了,你若愿意,我们可以去拜一拜他。”沈孤城说着,不动声色看了阿卓一眼,而后又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快去躺着歇会儿,前面是江南小蓬莱,船会在那里停歇一会儿,这里的景色是历代文人骚客都喜爱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你若是去了定然不会后悔。”
林惊云面色惰懒,像是还没睡醒,阿卓心底担忧他,正欲说些什么吓走沈孤城,却听得林惊云忽然开口道:“也好,近来一直想出去走走,你若不怕耽搁时间,我们便去一趟也无妨——我这人身无长物,一切看你。”
沈孤城闻言喜上眉梢,却也碍着阿卓在场不愿多言,旋即只是道:“你睡罢,到了我叫你。”
他说着,回身便要走,途径阿卓,后者对他莫大的恶意仍然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两人四目相对,阿卓炽热燎火星的呼吸打在沈孤城的脸上,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幼犬,随时随地都在向他露出锋利的獠牙。
然而欲延欲延欲延沈孤城对此却丝毫未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阿卓与平常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唯一叫人在意的,只不过是因为林惊云的目光曾有片刻流连在他身上罢了。
他看向阿卓的目光满是看待蝼蚁的不屑,连说话也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甚至还为了对方的出身而带上了一点惋惜之意——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得到他的垂涎?
你怎么配?
沈孤城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玄黑色的皇袍落在他身上,更显得威严而不可侵犯:“阿卓是么?”他道,“家养的犬忠心护主固然是一件好事,只是若这狗不长眼,敢咬到不该咬之人的身上,只怕这只是一条狗只知道可笑的愚忠。用不了多久,也会给主人带来祸患。”
林惊云闻言皱眉道:“元昭,你越界了。”
沈孤城回过头看他一眼,面色温柔:“清衍,我先走了。这条狗你可得好好管教别放出去咬了人。”
哪怕是再愚钝之人也该知道这东齐的皇帝话里是什么意思,阿卓愤怒地吼了一声,拔剑出鞘,倾身向前,却在剑尖要挨到那人时,直直被身后尚还坐着的人顿住了动作。
林惊云声音冰凉,如同他的面容,阿卓不知道他是否是生气,却仍旧只是温顺地遵从着他的意思退了下去。
待到两人都离开后,整间画舫之中终于又静了下来。
林惊云揉了揉眉心,只觉这两人吵得自己头痛不已。索性连药也不愿喝了,他起身将药尽数洒进沿途河流之中,自己披着外衣回去,上了床,侧卧在床榻里侧,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林惊云不由得闭了眼,不多时整个人便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之中外头似有乒乓咣当的吵闹声,他原本睡得昏昏沉沉,脑子里却清明一片,兵戈相见,冷刃相接,三年前的那场宫乱有一次浮现在他心头,林惊云一下子连剩下的那点睡意也都不见了,他慌忙睁开眼直起身来。
案上烛火明灭扑朔,惨叫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到这里来,林惊云不动声色将暗格之中的匕首握进手里,而后缓缓踱步到门前。
隔着一道门,门外兵戈相见,御林军和来偷袭的人交战激烈,又是另一个世界。
下一刻一个玄黑色的身形从窗外跳进厢房,不待林惊云反应过来,那人一个翻身上前,将人紧紧禁锢在怀里,不由分说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那人的手臂上暴露出一处狰狞的伤口,应是交战之时被御林军用兵刃砍伤的,鲜血从窗前一路汩汩流到脚下,气息因为这一路的厮杀而剧烈起伏着。
他锢着人靠在墙面,略略调息片刻才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
这人脸上蒙着黑布,头顶戴着帷帽,将整张脸遮掩得严严实实,林惊云知道他没有伤自己的意思,索性安静待在他怀里没吭声,良久头顶才传来男人的声音——
以此同时,林惊云感到腰间正被一柄冰凉的利刃抵着,那人带着他踉跄着走到床榻边,他压低声音:“从现在开始,你得遵从我的话去做。”
林惊云被他压在床上,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幽幽道:“我这人最是怕死,如今我的性命都在你手里,又怎会忤逆你的意思。”
那人还要说话,却听得画舫外一路御林军经过,有人在门外站定,却并未直接破门而入。
外头的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