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蹀晲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房顶的角落上有一只蝴蝶,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扑腾,被缠在蜘蛛网上动弹不得,而斜对角有一只长脚蜘蛛正缓缓地向蝴蝶爬过去。
福蹀晲正看着蝴蝶的翅膀被啃掉了一个角,这时候他听莫西洲说话了,“醒了你就早说嘛,睁着眼睛看什么房顶呢?”
“你也没觉得在病号面前抽烟不好意思么。”傅蹀晲说,歪了脑袋看莫西洲歪歪扭扭地坐在病床前的塑料凳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皱皱巴巴的样子,“你把我搬到这来的吗?”
“是啊,”莫西洲笑出一口白牙,“我是标兵嘛。正好抽一会儿烟。”
他们大学开学一个月后才开始军训,正赶上艳阳高照绿叶焦黄的时候,又或者绿叶其实还青翠着呢,但在积满汗水的眼角里看什么都黄曲曲的。
傅蹀晲支起身体,“我好了,我们走吧。”
“等会儿,”莫西洲在病床的铁杆上摁灭了香烟,“等我去洗个手。”
莫西洲在那儿摁洗手液一边洗手一边哼歌的时候傅蹀晲又看房顶那个角落,蝴蝶的半个翅膀都被啃掉了,如今颤颤悠悠,看着颇让人感觉心疼。莫西洲洗完手转回来的时候看见傅蹀晲神神叨叨地盯着墙角,他顺着傅蹀晲的视线过去一眼看到一只只剩了一半的蝴蝶,“走啦。生物学家。”莫西洲开玩笑。
“让我再看会儿。”这会儿不动的变成傅蹀晲了。
莫西洲耸耸肩,照旧坐到了床边上,床旁的小柜子上放着基本时尚杂志,倒让医务室变得像是私人医院的候诊室似的,莫西洲翻开,看到上面的标价咂了咂舌,“真贵。我要是上班的话,估计一个月的钱也就买这么一套衣服。”
傅蹀晲不懂莫西洲为什么要拿女装举例子,也不动为什么才刚入学莫西洲就想着毕业去上班,他歪了歪头,看见莫西洲翘着二郎腿姿势东倒西歪地侧着翻杂志,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地颤着,古铜色一般的肌肤上闪着亮晶晶的光,他或许又黑了些?这阳光。
傅蹀晲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视线。
莫西洲很漂亮。
傅蹀晲第一眼看到莫西洲的时候就这么想。
不是娇弱的,一掰就断的尺子似的漂亮。是柔韧的,流畅的,强健的,蓬勃的漂亮。
傅蹀晲第一眼看到莫西洲,他刚从洗手间洗完抹布出来,准备好好擦擦床,就见着了莫西洲拖着行李箱进来。
面上汗涔涔的,穿了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衬的腿上的肤色更深,阳光似乎是都更眷顾一些,莫西洲侧过头用短袖领子擦汗,眼神流转间闪的傅蹀晲眼晕。
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
但是无从是处的,让人不知所措的一见钟情。
“我想要赚钱啊……”莫西洲一边翻杂志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他似乎有些无奈似的呢喃,唱腔似的调。
傅蹀晲不懂莫西洲的很多,而此时此刻就算是他也能看出来。
莫西洲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三心二意地嘟嘟囔囔。眼里闪烁着的,却是那么真切的感情。
渴望。
亮闪闪的,几乎点燃他的双眼。
渴望。那种蓬勃的,由内而外的渴望。燃烧一般。火焰也似。接近贪婪。
不好的势头或许就从这个时候开始。缺乏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起因。
“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傅蹀晲说。
“哎……再等一会儿嘛。”莫西洲心不在焉地说,他是南方人,总无意识地用这种撒娇似的语气说话,不清不楚地吐着普通话。
“就走了。标兵。教官不是很喜欢你吗?”
莫西洲略略抬头,他笑了一下,“别胡说。谁要他的喜欢?谁又那么斯德哥尔摩指着他的喜欢?走就走吧,要我搀着你吗?”莫西洲把杂志合上,照旧放回床头柜上,他的指尖在封面上点了点,说不清是触碰着封面女郎的身体还是上面昂贵的衣物。
傅蹀晲摇摇头,强自撑着走路。
莫西洲虽然没有搀着他,但也没有离他太远,始终保持在一个要是傅蹀晲支撑不了倒了地他随时可以把傅蹀晲捞起来的距离。
教官没让傅蹀晲归队,只让傅蹀晲坐在树影下休息。莫西洲对着傅蹀晲笑一下,然后走回了队伍。
傅蹀晲坐在石阶上抱着膝盖,看着莫西洲的腰板站的挺直。
躁动。不安。欲望。是什么呢?这种接近蓬勃的,几乎发痒的情感,傅蹀晲的手指蜷到了一起,他抓着自己上臂,在闷热的酷暑中傅蹀晲把脸埋进了被汗浸透的衣物内,好痛苦啊,这难道会是恋情?恋情难道会是这样的苦痛?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
这个想法只是一错念。
莫西洲刚刚那样看着那本无足轻重地杂志,絮絮叨叨地像是肺腑之言。他听起来多想要钱啊,如果傅蹀晲有钱的话,或许就能改变些什么?
什么呢?想想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