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迅速,不刻便至,只见此处乃是水土丰饶的所在,虽则不是繁华大镇,然而民富年丰,自有一番太平和乐景象。太子爷叹道:“崔将军在世之时,空有满腔抱负,却难实现,更遭谗臣陷害。现在这处做城隍,也算得所。”便与圣婴往城隍庙中走着。还未进得庙门,自打里面迎出来一个城隍官,瘦高个子,着锦绣官衣,作揖道:“卑职恭迎三太子圣驾。”太子还礼道:“贵县有礼了。请问贵县可是曾任某朝戍边的崔氏灵庄将军?”那城隍道:“正是卑职矣,不知太子爷有何吩咐。”三太子道:“今日前来,却无它事。贵县曾在某朝时,在某谷中率兵伏敌,却遭陷害,可有此事?”崔城隍道:“太子爷所言确是。”
话音刚落,那只吞吃了怨气的魇狐不知自何处钻出,通体漆黑两眼通红,獠牙龇在嘴外,显是怨恨化魔;密麻麻鬼兵幽魂也攒动起来。红孩儿低声道:“三哥,这却不妙了。崔将军来了,他们也不甚的清明,怎生是好?”太子爷正望着,也怕鬼兵恼怒误伤
语,想是你有此机缘,故而到我面前。”微微一笑又道:“娃娃,你记住,见白马之时,当是你升仙之日。”
三太子惊道:“老仙人指点迷津,哪吒大为感激;却如此勘破天机,想来于老仙人不生甚么妨害么?”璇攀道:“甚么鸟天机!人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然而诚心竭力,天亦可感。适才这个红娃娃说得好,若那皇帝是非分明治国有道,即便气数已尽,也能延国祚三纪。正有天定,却非天定,此才是天机真谛。”
哪吒道:“今日贵县已在此做了城隍,然而那八千精兵被困死谷内,冤魂不散,至今仍未入得轮回。我恐日积月久,怨气化形害了生人,故而来请贵县与我往谷中去,好超度了兵士冤魂。”那城隍答道:“原来如此,劳动三太子费心。皆因卑职自魂魄离身,便由神官配职在此,竟不知身后之事;只可惜八千弟兄枉死。我不曾与他们寻了出路,正是卑职有失。”太子劝道:“人各有命,却非贵县的不是。正要请贵县与我们一同前去。”
璇攀冷笑道:“你两个在我处,镜子也看了,事由也知晓,却快走罢。”三太子听闻,拱手又说:“仙人容禀,只因我欲超度冤死的兵魂,求知崔将军魂魄下落,或转世而去了,也未可知。”老璇攀摆手道:“他却没有转世,在某郡某处做了城隍老爷,你自去寻他即可。”
半空云上,红孩儿奇道:“城隍老爷,你适才说魂魄离体便来此做官了,却不需教牛头马面羁押么?”崔城隍答道:“那日某遭斩首,心灰意冷,魂魄悠悠离体,竟真没神差羁押。正飘荡半空,忽而前方圣光灼灼,正是灌江口显圣真君手持玉旨,与我封职。真君说我前世是个昏官,错判了人命,故教我也枉死一回,死后直入地府轮回便是了。然而看我这世虽战果平平、没甚作为,却忠心报国,这才破格封我做个城隍。”说着对天拱手道:“小的在世时,真是个平庸之材,并非名师大将;得封此官,实乃上天体恤卑职赤诚保国之意。”
红孩儿只懵懂点头,岂能参透?哪吒看他情状天真,心中喜忧参半,暗自思索。
三太子点头道:“贵县忠诚动天,教人赞叹。”崔城隍只施礼道:“惭愧,惭愧。”
那崔将军在世时爱兵如子,部下兵士无不尊重他的;然而今日再逢,已神鬼殊途。鬼兵已神识模糊,全凭一腔的意志支持,现见了崔将军竟难认得,仍木讷不言。崔灵庄见状,扬声道:“吾乃大德通元皇帝敕封戍正将军崔灵庄是也。四百年前,余率领众位将士在此埋伏,不料遭人陷害,被诓去援军大营擒杀;是时也曾申辩,奈何无人听从,亦无代为传信之人,致使诸位冤死谷内,困留四百余年,乃某之大过。若诸位冤怨难申,只请怪罪灵庄便是,切勿伤及无辜。”
太子爷道:“如此,小可便去了,多谢老仙人惠助。”说着又领红孩儿作揖施礼。璇攀摆手道:“去去去,休聒噪了,俺要歇下。”遂将宝镜收起,又变回一只大马陆虫,窸窸窣窣爬回洞中深处。
这厢哪吒三太子与红孩儿见他归去,便往洞外游。圣婴道:“这个老仙人性子古僻得很!还要耍枪给他看。”太子道:“许是他万古修为,早看破了寻常人情。”圣婴道:“他说我遇见白马就升仙了,我们竟往马市上走走?”哪吒笑道:“却不是这个见法。只等机缘来日罢。”便揽着圣婴腰身,二人出离无霎海归存界,直往崔灵庄将军任城隍之处去了。
崔城隍拱手道:“谨遵太子圣命。且稍候片刻,待卑职料理了杂事。”便召来三司部署,将事由简述,道:“我与太子爷前去平怨,尔等好生看顾界内,自依旧作事罢了。若有要事,待老爷归来处理。”如此吩咐明白,方与哪吒、红孩儿共乘祥云,往事发之处而去。部下们纷纷施礼送别不提。
不刻来在山谷上空,已至掌灯时分。此刻距三太子许诺之时已过了几日,谷内幽魂蠢蠢欲动,那魇狐不知跑走何处,只有怨气阵阵冲天而起。太子爷念动咒语,三人降落在地,鬼兵们竟自围将上来。哪吒朗声道:“诸位兵士!且看这位神官是谁!”便捏诀将崔城隍一身官衣变作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