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邵沉声道:“他身份不比齐国公尊崇,齐国公尚且可以流放边关苦寒之地,但他——”
丁宝枝并不在意这些,只道:“替我给他带句话吧。”
薛邵顿了顿,“好。”
丁宝枝深吸气道:“就叫荣达来世养副好心肝,别再作恶了。”
半月后的今天,雪下得很大,丁宝枝人在慧织坊料理生意,听街上哄闹,叫嚷着都往菜市街去,今日是东辑事厂提督容予问斩的日子,官复原职的锦衣卫指挥使亲自监斩。
丁宝枝在慧织坊出神良久,望着窗外飘雪,心中百感交集。珠珠从外BBZL间端了热茶进来,她姐姐日前在锦衣卫查抄朱府后让锦衣卫给放了,现在安置在城郊一户农家,她知道这一定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这是要对她们姐妹两个网开一面。
珠珠想后半辈子给夫人当牛做马的赎罪,她将茶杯轻拿轻放,“夫人,您看账看得眼睛不舒服了吧?快喝一杯我刚泡的决明子茶,清肝明目。”
窗外枝头惊起飞鸟,丁宝枝似乎听见了远处的嘈杂,午时已过,薛邵该是把她想说的话转告给了小伙计荣达。他在这个世上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有活人记得他曾经做过的桩桩件件,可惜都是恶事,她过个几年自会忘了吧。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此事总算告一段落,朱府被抄没,玉枝进了教坊司,丁家人三番五次去找宝枝,后来还去慧织坊求见,有回撞上皇帝出巡来慧织坊看望她伤势,冲撞了圣驾,这才消停。
现下没了顾忌,丁宝枝也该将身边的人重新归置。
她看向珠珠,喝了一口她泡的茶,很甘甜,“珠珠,你姐姐现下在城郊一户姓庄的人家,你去见过她了吗?”
珠珠急忙千恩万谢道:“我知道,谢夫人大恩大德!珠珠永世难忘,将来一定——”
丁宝珠搁下茶杯,温吞道:“朱府被抄了,你姐姐也平安无事,你收拾了东西就去找她吧,回老家也好,想要留在京城也罢,慧织坊不留你了。”
珠珠大惊失色,“夫人...”
“走吧。”丁宝枝淡然说罢,不等珠珠求情站起身出了屋子,她今日忙得差不多,也该回府了。
珠珠跟着追出来,手忙脚乱前言不搭后语地哀求着丁宝枝再给她一个机会。
宝枝不为所动,没出慧织坊就见方阿宁刚刚赶到,他跳下马车笑呵呵道:“夫人,大人刚下法场...呸呸呸,大人刚处理完公事,让我先来接您回府,您忙完了吗?还没的话我等您。”
丁宝枝面上没什么情绪,道了声忙完了,坐上马车,耳听方阿宁在车架外和珠珠拉拔了几句,笑着调侃珠珠哭得像花猫,问她发生什么事也不说,方阿宁莫名其妙地让她往旁边避避,别让马给踢到。
马车动了,丁宝枝轻轻掀起一角车帘,见珠珠朝她离开的方向跪了下去,她才放下帘子坐在车里,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走吧,十四岁的人生,死过一回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丁宝枝回府觉得甚是疲累,屋外飘雪,她让人生了炭盆端进屋里,合衣睡了,夜里薛邵回府的时候她还没醒,屋里黑灯瞎火,他靠近了她才醒过来,伸手勾上他的脖子,胳膊跟水蛇似的将人紧紧圈住了。
薛邵察觉她不太对劲,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她用嘴堵住,让她挂着脖子往下坠,沉沉栽倒下去。
她跟在沙漠里迷路渴了三天的人一样,将他视作甘霖般的疯狂汲取。薛邵不明就里,但是配合着她,二人将BBZL软塌上的小茶几都扫到地上,饶是这样丁宝枝也没慢下来,他手伤着,头一次体验被压在身下的滋味。
她突然趴在他肩头不动了,薛邵让她的举止惊住,将锦被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白腻腻的肩头,“还有我呢,别难过。我以为你早不在意和丁家的关系了。”
丁宝枝摇头道:“我没在为娘家难过,我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就是一回来觉得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变了。”
薛邵挤着下巴看她,“我不是还在吗?”
她笑道:“不然我抱着木头呢?”
薛邵刮她鼻梁,揽着她想了想,“我看这府上太清冷也是一个原因,你从布庄上热热闹闹的回来,我不在府里就只有一个嬷嬷候着你。”
丁宝枝眨巴了下眼睛,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那这事交给我来做吧,挑几个得力的丫头小子,从小培养起来,带人这事我擅长。”
“对了。”薛邵想起来,“今日刑场,我替你将话带到了。”
丁宝枝一顿,心道就不能等她穿着衣服的时候再说这事吗?总感觉后脖颈都起阴风了,她将薛邵胳膊缠到自己脖子后边去,他命硬,能挡煞。
“噢,他可说了什么?”
“他没说话。”
实际容予说了,只不过丁宝枝不见得想要听,他说他不是没算到过这一天,在牢里也开始后悔,后悔没有见好就收,可转念一想,如果见好就收了,他也就不是他了。算得上是毫无悔过之意。
最后他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