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议事厅里,众人都静了一静。
这一日并非在大家的预想之外,却来得更快。
余沙撰住了手里那封从戊水寨缴获的文书,又感到那种他曾无数次感受过的疲惫感。
仿佛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时局落入另一人的谋算之中。
然后再死很多的人。
千里之外,地处茶盐商道近旁的竹林寺里,迎来了一位香客。
茶盐商道这几日战乱平定,倒是比往日安全许多。只是大多数的人还是保持着战时的习惯,白日里也紧闭着房门。于是这位香客的排场纵容十分奢侈,也未引起什么过多的注意。
佛门清净地,上香问禅的人往往在山脚就下了步辇,步行上山。这位娇客倒好,辇轿托着他上了山不说,还入了竹林寺的大门,十六人抬的轿子直入了内院。竹林寺的主持早在步辇到了山脚下就慌忙出来,在寺中恭候。
那人如此排场,自然不是来礼佛的。他半句话未开口,他身边的人先开口:“我家主子要与你们寺中一位香客讲禅,不知是非堂,是哪一间啊?”
住持一听是非堂,就知道眼前这位尊贵之人要见的是哪位活阎王。不住地点头哈腰,引着这人往是非堂走。
辇轿曲曲折折地绕过竹林寺里年久失修的红墙,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处院落。
迎面最先看见的,就是一个长势极好的银杏树。
正在院中,根系极大,枝繁叶茂,此刻又是银杏叶金黄一片的时节,打脸一看,还以为看见了一片金色的天。
饶是这位尊贵的客人也是见过不少这世上的珍宝,如今见到这棵树,依旧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经年的老人,对他的心意体察入微,见他表情,不用人吩咐,就有人开口问那主持,问他讨这颗银杏树。
那住持被问得冷汗涟涟,一边陪笑,一边推辞。倒不是他不想卖,只是这棵树实在是太大,根系甚至可能盘踞了这个山头,强行移走,只怕移不活。
他又是赔罪又是解释,折腾了半天,还是那坐上之人,淡淡开口,说了声罢了,才消停。
那住持带着满身的冷汗下去了,而这些人才正到了地方。
此时,是非堂的正厅里,余望陵已经等了他多时了。
这些人进了大殿,又是一阵的忙乱,熏香的熏香,拿软垫的拿软垫,折腾了好一阵,那娇客才在余望陵对面坐定。
余望陵面前正摆着一副棋局,正厮杀到中盘。那娇客打眼一瞧,只觉得目眩,不耐烦道:“你这下的什么,头疼。”
余望陵笑了一声,抬眼打量眼前这位尊贵的客人。
他一身绸缎,排场比起李达当日只大不小,神情倨傲,却不像李达似得,总有要炫耀出来的的劲头,反倒是懒懒的,乍一看,还看不出他是个多不可一世的纨绔。
他是翟骞的第三子,翟峥。
余望陵收了手上的棋子,开口:“翟三公子,这一路可好。”
“托福。”
翟峥回的声音也是懒懒的,“父亲叫我来,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这个流民军,哼,有点能耐。”
余望陵笑,不置可否,说:“都是为了天下大业。”
“是翟家的天下大业。”翟峥提高了声音。
余望陵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半晌,笑道:“就算是翟家的大业,翟三公子远道而来,总不会是为了与我争辩这个。”
翟峥不说话,只是气定神闲地先喝了口茶,才悠然道:“如今东南已稳,按照事先说好的,尊你为王,漓江每岁朝定州进贡白银二十万两,绸缎二十万匹,精米二十万担。你若答应,朝廷即刻就可向天下发出声明,说你流民军,已是我大冀安邦定国的平北卫。”
余望陵听了都觉得好笑,只是问:“若我下面的消息没错,文书都以已下发了。翟相当时在书信中承诺,只要我手下兵士有办法从永嘉古道北上,逼近稻城,安抚住西北一带起义的势头,就尊我为王,纳我流民军为平北卫,怎么如今,又要岁贡?”
翟峥冷笑一声,说:“那挂旗卖乖的手法,你以为人不知道。还当这天下真的都在你筹算当中?不妨告诉你,丰城来的线报,有一股人,在稻城周边起义,叫什么……风波谷。如今有点势头,和你流民军打的有来有回的。交易嘛,自然是银货两讫,如今你没做到,我们要些岁贡作为补偿,又如何?”
“风波谷。”余望陵在唇舌间嚼摩了一下这个名字,念,“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不过是无处可去的随波逐流之徒,有何可惧。”
翟峥不欲和他在这些文字上辩论出个是非,直说:“如今按你的意思,还没给翟谡发南下剿匪的书文,余望陵,若是流民军受得住稻城,平的了乱,自然岁贡之事可以再谈。若是不能,你清楚自己的下场。”
余望陵并不把翟峥的这番威胁放在心上,四两拨千斤似地回了过去:“是我们的下场。”
翟峥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