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近扬在茶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这张桌子就很安静,街道角落一览无余,甚至能看到姑娘们的微表情。
但街上的人,却看不到里边。
青楼门前,宾客络绎不绝,一片繁荣景色。
突然,有个俊秀的少年走到门口,他一身白色孝服,眼睛浮肿,面容憔悴,明显是刚刚才哭过。
少年很窘迫。
白色的孝服处处是补丁,看上去像是各种白布强行拼凑起来的一样,歪七八扭。
他脚下的布鞋早已经破烂不堪,但少年还是用白布勉强遮盖了一下。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难掩少年模样俊秀。
“滚滚滚滚……你穿成这样,本店可不接待,这里是青楼,不是乱坟岗……晦气……”
老鸨子满脸笑意,刚刚送走一位熟客,转头看到个孝服小哥,立刻变了脸,三步两步上前,直接驱赶。
来青楼消遣的顾客,那可都是讲究人,谁愿意刚出门就看到有人上坟。
有些顾客明明兴致满满,可见到一个孝服站在门口,也肯定没了想法。
冬!
小哥面无表情,直挺挺跪下。
“学生……学生……要卖身,可以吗?”
少年说话的时候,两行泪又一次落下。
“什么……学、学生……你还是个书生?”
“你卖什么身?”
老鸨子皱着眉,扇子勐扇,似乎要驱走少年周围的丧气。
附近看热闹的人不少,见一个孝服少年跪在青楼门前,立刻都围过去。
秦近扬在茶楼正好目睹了这一切。
这少年应该是个读书人。
读过书的眼睛,和不识字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在少年眼里,秦近扬看到了一种羞耻。
“学生可以打杂,可以看门护院……只求换一些银两,学生想买一口棺材,埋了我娘亲。”
少年恭恭敬敬,给老鸨子磕头。
“别别……你可别朝着我磕头,怪吓人的,我还想多活几年……”
老鸨子立刻跳到一旁,扇子扇的更勐了。
宾客们摇摇头。
没什么热闹可看。
这年头,死一个人比死一只鸡还要稀松平常,买不起棺材的人多了去了。
看少年身形瘦弱,估计老鸨子不会收留。
看家护院?
不被打死就不错了,最瘦的贼都比少年多二两肉。
“咳……咳……看家护院?我们这地方可不需要,别说你这种瘦骨头,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咱也不稀罕……前几天还有两个壮汉要白做活,给口饭吃就行……可咱是真不缺人。”
老鸨子摇摇头,表情倨傲。
其实她还真有傲的资本。
首先,青楼东家有县衙里的关系,这是官家背景。
江湖背景,那更不得了……这个小镇,距离合岚山庄最近,安全方面不必多说,仅仅是为了安全,不少好姑娘都往这里挤。
真的有不少好汉愿意白干活。
吃饱饭是一方面。
他们内心还有小心思,比如……能找个姑娘相好,等姑娘攒够了钱,就一起离开青楼,开枝散叶,好好过日子。
……
“这小相公到是鸡贼,你来青楼看家护院,那可不是卖身,属于走上好前途了,哈哈哈。”
“掌柜的,小爷也想卖身,只要给口饭吃,咱也愿意啊,哈哈哈!”
……
人群中不少人开始讥笑。
书生羞愧难当。
他是真的不了解青楼的规矩,只知道青楼有钱,所以才来这里卖身。
现在看来,是自己高攀了。
他红着脸站起身,就要快步离开。
“等等……看家护院的不稀罕,但咱们楼里生意多,你这小脸挺白……不如,当个男相公如何?”
“能赚很多银子……很多很多!”
老鸨子眼看书生要离开,眼珠子突然一亮,上前拦住其去路。
“什么……男相公……你、你……”
少年是读书人,书里包罗万象,他当然知道男相公是什么意思。
要伺候上了岁数的女人。
还要伺候那些性格古怪的男人。
甚至,男相公的银子,比姑娘还要更多一些。
但……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啊。
不行,绝对不行。
书生摆了摆手,掩面离开。
“头七就快过了,娘亲无法安葬,不孝子啊!”
老鸨子有些见识,深知读书人的弱点,阴阳怪气说道。
她身经百战,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少年又是一棵小摇钱树。
仅仅是读书人这个身份,可比他的小脸蛋还要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