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人又就白艳的薪酬谈了谈。
穆星本意是不用给工资,但宋幼丞坚持不肯,最终还是定下了原编辑工资的三分之一数。宋幼丞又再三保证,等书局的发展回到正轨,一定会提薪并补偿。
谈罢,宋幼丞还有事要忙,穆星今日的工作已解决,便去找白艳,想将此事告诉她,顺便一起用午饭。
刚打开家门,穆星便看到白艳坐在沙发上,对面也是一个女人,两人正在说话。一看到看到她进来,白艳忙起身:“你回来了,事都忙完了?”说着,她迅速低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穆星笑着走过去:“事都做完了,便想来看看你,顺便说点事。我记得这位小姐…”她正要与沙发上的女人打招呼,低头一看,却被女人脸上的伤吓了一大跳。
女人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竟布满了红印,还有许多抓挠出来的血痕,直蔓延到高领旗袍之内,看起来应当是遭到一场狠打。
控制住表情,穆星勉强说完了话:“…是你的朋友吧?”
沙发上的女人仿佛也有些不自在,她偏了偏头,卷发遮住半张脸,站起身道:“穆小姐,我是绯华,在钰花书寓也曾与你见过几次。”
“你好你好,请坐。”穆星忙点头,又转头看一眼正在倒茶的白艳,示意自己要不要去书房避一避。
白艳刚摇了摇头,沙发上的绯华收起了些微的局促,笑道:“穆小姐是刚工作回来吗?”
见她不需要回避,穆星自觉坐到斜旁的小沙发上,避免直视绯华脸上的伤,又道:“是的,刚得了空,便想来陪陪舒晚。”
白艳曾与穆星说起过绯华,知道她了解自己的事,穆星也没回避。
闻言,绯华对白艳笑道:“你倒是有福,穆小姐对你还是这样上心,不像咱们校长啊,不知道又去哪里听新人笑啰。”
端了杯茶给穆星,白艳一边给绯华添水,一边道:“哦哟,侬不得宠?望望侬搿一身行头,阿是街上捡来的?倒是勿敢悄悄发财,也要带带吾呀。”
绯华顿时咯咯咯地笑起来。
穆星在一旁听着两人互相打趣,倒也饶有趣味。
这样的腔调,除了刚认识的时候,她再没有见白艳展现过。
白艳曾与她说,苏州话只是自己的一种手段,她其实不喜欢,甚至厌恶。但这么多年下来,这种腔调仿佛已根植进她的骨子里一般,当她面对着朋友肆意调笑时,总是不自觉地用上这样的语调。
不同于平时的温婉,软软的吴语陪着她的笑语,带着点刁蛮劲儿,还有点儿辣辣的市斤气息。
穆星很喜欢这样的白艳。
就像她喜欢她的任何一面一样。
那边,绯华接着谈起了自己的那位校长,穆星在一旁听着,原来是那位校长要将绯华赎出去了,她想来请白艳回堂子里聚一聚。
穆星默默想:张校长是艾伦女校的校长兼董事,若绯华是他的人,寻常人断不敢下如此重手打她,想来恐怕只有…
正想着,绯华突然对她道:“真是对不住,原该也请穆小姐去的,只是堂子里的几个姐妹也会来,怕堂子那头不好交代。”
穆星将白艳包出来,用的是王梦维的名头,她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带着白艳在堂子里进出。
点点头表示理解,穆星正想恭喜绯华几句,脑子一转,她突然才想起,之前厉以宁说过要找张校长谈收购教科书的事。而以绯华与张校长的关系,若是请她吹吹枕边风,想来收购的几率也能大大提升。
主意打定,趁一个话题的间隙,穆星委婉地说道:“说起张校长,想来女校最近也该筹备下学期的教科书之类的事宜了,绯华小姐近来恐怕时常奔走在各种出版社的饭局中呢。”
听穆星提起教科书的事,白艳自然也明白过来,与绯华使了个眼色。
多年周旋应酬,绯华也听出穆星的画外音,没有继续打太极,她直接道:“穆小姐是有什么合作想与校长谈吗?不妨说说,若是我能帮上什么忙,也是一份心意。”
见她如此坦然,穆星也不再绕弯子,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
不料穆星刚说完,绯华莫名笑了起来。
她道:“真是巧了,这几日是什么好日子,怎么都扎堆地想找教科书的路子呢?”
穆星吓了一跳,忙问是哪家出版社也想走这个门路。
绯华眼睛一转,却没有明说,只道:“既然是穆小姐开口,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这几日校长去南京开会了,若要谈事,还请等几天。”
穆星连忙道谢,又许下一些酬谢,绯华也没有客气,坦然接受。
又闲聊几句,已是饭点时分。虽然穆星与白艳再三挽留,绯华还是起身告辞了:“你们也没多少空相聚,不用管我啦。”
一路将绯华送到电梯口,穆星与白艳正要回屋时,对面304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男人来。见到迎面过来的两人,男人面上莫名显出几分怪异神色,嘴上嗫嚅着,不知何意。